第552节
作者:西西特      更新:2024-12-04 17:21      字数:3483
  陈子轻缩着脑袋坐在一边,不敢有动静。
  二婶嗓子劈了,人也累了,她靠在床头喘气,嘴巴都骂白了。
  “袖子撸起来,我看看。”二婶说。
  陈子轻照做。
  二婶看了他手腕上的勒痕,恨铁不成钢地说:“我叫你别和你四婶走太近,你当耳边风。”
  陈子轻讪讪地把袖子放下来,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抬头去看二婶,犹豫着问:“四婶帮着四叔乱来的事,你知道啊?”
  二婶的口气硬邦邦的:“不知道。”
  陈子轻拉长了声调:“噢……”他没在这上面废多少心神,挠了挠脸颊上的蚊子包说,“婶婶,你说我现在怎么办?”
  二婶一时没给他出主意。
  陈子轻耐心地等着,四婶不觉得他的做法是错的,他的三观是丈夫塑造的,没有自己了,可悲可怜可恨。
  “要不我上派出所一趟?”陈子轻询问。究竟有多少人受过四叔四婶欺骗伤害这事,就让警方调查走访吧,他不想操心了。
  二婶斜他一眼:“你当派出所的是观世音,什么都管?”
  陈子轻:“……”
  “这还不管啊?”他指了指手上脚上的红痕。
  下一刻他就泄气,他这不叫证据。当时周围没监控,只有个人证,他的小叔子。
  人们惯常同情弱者,同情眼泪掉得多的人,四婶柔柔弱弱地跪在地上把头一磕,梁津川的冷漠疏冷会被他衬托成杀人凶手。
  他们有理说不清。
  “让村长出面可以吗?”陈子轻说,“有四叔那号人,咱们整个下庙村都跟着被其他村戳脊梁骨。”
  二婶挥动断掉的蒲扇:“小心被倒打一耙。”
  陈子轻垮下肩膀:“确实有可能。”还是很大的可能。
  “没听过吗,狗急了跳墙,到时他说你不检点,说你勾搭他。”二婶板着脸,“你就是长一百个嘴都不顶用。”
  陈子轻撇嘴:“他就是那么跟津川说的我。”
  二婶戳他脑门:“孬死你算了!”
  陈子轻被戳得向后仰了仰:“四婶听说我去县里存钱遇到了扒手,他借我钱……”
  二婶气道:“那你就把心眼丢掉?”
  陈子轻捡起地上的另外半截蒲扇:“别提了,婶婶,我后悔着呢。”
  “后悔有啥用,你该长记性!为什么老一辈都说寡夫门前是非多,寡夫这个名字就不好听。”二婶说,“虽然你是状元郎的嫂子,大家伙也都蛮待见你,但是架不住有背地里一直想啃你两口的人在里面搅混水,想趁这个机会尝你是咸是辣。”
  陈子轻听出了二婶的意思,他倒是不担心哪个和他睡上觉,快走了嘛。
  “你是个寡夫,你小叔子年纪小还是个残疾,家里没个顶梁柱。”二婶说,“但凡你男人还在,你那个杀千刀的四叔哪敢对你做混账事。”
  说到这,二婶又来气了,她把手里的破蒲扇扔出去:“你四婶也是个孬的,屁股长头上了的孬货,裤裆都兜不住他那往下掉的屁眼子,让你四叔给祸害成了个尿壶。”
  陈子轻嘴角抽搐,二婶这嘴真能说,怎么就能想出他想不到的词。
  “你看我平时搭理他们吗,我看一眼都怕长针眼。”二婶回忆起了往事,“你二叔死那年,他们不是给了礼钱吗,一块六毛,那都是臭的。”
  二婶锤心口:“他们还住在我这的上风头,我倒了八辈子血霉,在家里都能闻到他那股子烂味。”
  陈子轻把床头的缸子递给二婶:“喝点水缓缓,犯不着这么气,气坏了身体多不值。”
  二婶瞪眼:“那我能不知道?我又不是气他们不当人,我气的是你孬。”
  陈子轻顺着说:“是是是,我孬。”
  “好在你运气不错,不然你染病了,有你苦的时候。”二婶接过缸子把凉开水喝光,“你四叔他现在八成没醒,等他醒了,出门了,就要到你屋前屋后溜达。”
  陈子轻想了想:“那怪恶心的。”
  “要的就是恶心你。”二婶重重地把空缸子摔在床头,本就不多的瓷又摔掉了一大块,“你炒个嘴都不会,不恶心你恶心哪个。”
  陈子轻哑然。
  二婶说:“你四叔怕丑,正常情况下他就吃闷亏,别人要问起来,他会说头破了是走路不小心磕的,至于脖子,那是他喝多了,脑子不清自己勒的。”
  陈子轻蹙眉:“他不往外说,事儿就算过去啦?”
  “那还能怎么办。”二婶说,“刚才我们不是聊过一轮了吗,就倒打一耙的事。你找来派出所的人说你四叔怎么怎么对你,叫村长给你做主,那你四叔就会说是你这个侄媳想和他睡觉,他不肯,你就叫他的侄子打他,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陈子轻忧心忡忡:“我下半年不在村里,他要是乱说……”
  二婶横眉竖眼:“有我在,你怕什么,你都不找派出所不喊村长了,他还要到处说你的不是,我就往他门口泼粪。”
  陈子轻欲言又止:“那他也泼你门口呢。”
  二婶一听就炸了:“反了天了,我让他没锅烧饭,我吵不死他。”
  陈子轻说:“二叔不在了,你们孤儿寡母的别跟人硬碰硬,会吃亏。”
  二婶想到去世的孩她爹,没伤感,就觉得死得早,到地底下逍遥快活去了,她拢了拢掺白的短头发:“没事,我找你大哥二哥。”
  陈子轻知道二婶说的是大伯家的老大老二,就是梁铮的两个哥哥。
  “他们不出去搞副业啊?”陈子轻问道。
  “不出去,就在家里种地。”二婶说,“老三在外头,只要他发财了,全家不就都能跟着吃上大鱼大肉。”
  陈子轻若有所思,那就让他们帮着照看点吧。
  走之前给他们送几包烟,一瓶酒。
  陈子轻主要怕梁津川三个亲人的坟,别给怀恨在心的四叔挖了。还有那土房子,别被四叔砸了烧了。
  .
  即便打算让梁铮的两个哥哥帮忙,陈子轻还是谋划了第二个方案。
  主线任务没做成的时候,陈子轻那套驱鬼镇邪的招儿都没用。现如今,他的主线任务早就做成了,那套是不是就能用了呢。
  干脆拿四叔一试。
  陈子轻画符招个邪灵吓吓四叔,让他没精力干坏事,最好是得了跟梁柏川一样的隐疾。
  那符埋在四叔家的墙脚没一天,陈子轻就听见他在家里鬼哭狼嚎。
  有用!
  陈子轻开心地想,不如画个阵吧。
  阵比符耐用,就算四叔搬走了,他照样会受到影响,不大不小的影响,不会致命,只会让他成天疑神疑鬼。
  .
  让陈子轻没想到的是,四婶跳大水塘了,他被捞起来的时候人都硬了。
  二婶坐在院里扯着棉花,白色的一团棉花被她扯出来丢在稻箩筐里,壳丢地上:“我就说他怎么怎么不是,他屁都不放一个,把我给气的发头晕,差点倒地上。”
  “我哪知道他会想不开。”
  “这么多年都不要脸,现在要脸了,知道自己没脸活了。”
  二婶说话的功夫,棉花壳丢了一小把,她看一眼蹲在对面给她扯棉花的侄媳:“行了行了,你自家的棉花都没摘,你来我这扯个什么劲。”
  陈子轻被二婶赶走了。
  ……
  四婶死后,四叔头上缠着白布到处说有鬼,大家都说他是想烧锅的,把自己的把脑子想坏了。
  只有陈子轻知道,四叔没说胡话,是真的有鬼。四婶的鬼魂如影随形地跟着四叔。
  四叔去哪,四婶就去哪。
  没过几天,四叔孬了,他被发现躺在后山,没穿裤子。
  别人看到的时候,撞见一个疯子跟他睡觉。
  陈子轻要去棉花地,他背着箩筐站在人群里,目睹疯子趴在四叔身上蠕动。
  疯子不知道丑,孬子也不知道丑,他们就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睡觉。
  而做了鬼的四婶在一旁站着。
  “那疯子是你四婶乡里的。”二婶压低声音,“多半是以前睡过,惦记着他,看他孬了,凑上去了。”
  陈子轻瞠目结舌,下个任务他还是捉鬼抓鬼吧,有些人比鬼乱多了吓人多了。
  说得就跟他有得选一样,也是蛮搞笑的。
  .
  太阳很大,一大片棉花地就剩几家没摘了。
  棉花枝会拉扯着衣服,刮在上面很不好走,哪都是小红虫。
  陈子轻拖着箩筐在棉花地里吃力地穿行,他带着草帽,汗水不停地从他的头发里掉下来,淌在脸上流进脖子里,没多大会他就汗流浃背。
  反观梁津川,几乎没怎么出汗。
  梁津川没按假肢,他坐在轮椅上面,摘外围那一条地的棉花,轮椅旁挂着个尿素袋子,一点点地被填起来。
  不多时,陈子轻摘掉草帽去找梁津川:“歇会儿,我不行了。”
  梁津川牵开尿素袋瘪下去的口,将腿上的棉花都放进去:“你自己歇。”
  “你不歇啊,你看你都晒黑啦。”陈子轻睁眼说瞎话。
  梁津川皮肉晒得发红,他不在意地继续往前转着轮椅摘棉花。
  背后传来喊声:“晒黑了就不体面了。”
  梁津川拉下棉花枝的动作一顿,他回头,站在棉花地里的人对他笑出酒窝。
  像个傻子。
  ……
  没有凉快的地方,只能勉强找到不直晒的地方。
  陈子轻坐在树荫下喝绿豆汤,眼睛望着一天摘不完的棉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