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他还没发火，那医生便双目一瞪，比他气势更足地问道：“怎么，你还不服气？你看看你家小孩的这个单子，缺铁缺钙缺锌，还缺碘，身体严重营养不良。这么小的孩子又怎么会落水？你看看，他这肺泡里都有异物，这些都是细小水珠。”
  说着，那几张胸片几乎被怼到刘彻脸上。
  刘医生之所以做儿科医生，便有着几分热爱在的，更何况打从他毕业被聘到这个小县城的医院，就根本没有见过营养不良到这样程度的小孩。
  当年见过的几个这样的，也是在非洲援助的时候见过当地的贫穷儿童。
  刘医生真气狠了，说完才察觉自己情绪激动，抹了把脸收拢各种化验单坐回椅子上，道：“不是我生气。你们看看这个胸片，这些都是呛进肺的水珠。”
  刘彻第一次被人这么劈头盖脸的训，连他父皇活着的时候也不曾如此训斥，只觉帝王颜面落在地上捡也捡不起来。
  他注意到这个一声胸前挂着的一个牌子：刘医生？
  看见这个姓，刘彻倒是又有一瞬间的分神，难不成因果轮回，这个差点把东西摔到他脸上训的人还是他刘家后辈？
  想着这些，刘彻没有注意到刘医生后面说的这些话。
  刘医生跟刘彻算是没话说了，他把东西给许森看，说道：“肺中有这样的异物，是会发痒忍不住咳嗽的。可是你看你侄子，他咳嗽了一声吗？”
  这刘医生已经给他们之间的关系排好了？！
  进门之前许森还想着医生问起他们跟小病已什么关系的时候，是该说兄弟还是叔侄呢。
  没想到根本没有这个麻烦。
  许森听了这话也觉得奇怪，低头看向有些惊吓到的小病已：“你想咳嗽吗？”
  刘病已看了看许森，又看了看那个医生，小兽的本能让他辨别出他们只是在心疼他，便实话实说道：“只是有些痒，不咳嗽也能忍住的。”
  刘医生听闻这话，万分鄙夷地看了刘彻一眼。
  看看，这样懂事的孩子是他天生就会这样懂事吗？
  “小家伙儿，”面对刘病已的时候，刘医生的态度和语气都瞬间切换，此时的他柔和到跟刚才简直是两个人，“你叫病已是吧？呛水后，这胸口发痒想咳嗽是很正常的情况，这是你的肺在用痒痒保护它自己，只有用力咳，把那些水珠咳出来，才不会给你的肺宝宝造成更严重的感染。”
  刘病已生来头一遭被人用这么珍视的语气说话，很有些不自在，只慢慢地点了下小脑袋。
  “你想咳嗽就大声咳，我们都不会觉得你吵的。”刘医生又说。
  刘病已却是看向许森，见他点头才轻轻咳嗽两声。
  刘医生叹口气，交代许森务必要鼓励小朋友多咳嗽，否则需要手术干预。
  “手术？”许森被吓到了，“没那么严重吧。”
  刘医生看着电脑屏幕敲打着键盘，说道：“那只是最坏的结果。对了，导致小朋友呛水的地方是泳池还是室外的野生池塘？”
  许森：“室外池塘。”
  “这个感染的几率会大一些，”刘医生敲下回车键，看向许森道，“等回去，我开的这些药按时吃，如果出现发烧的症状，你们立刻来医院。”
  “好。”许森谨遵医嘱。
  刘医生便问道：“有医保卡吗？”
  许森摇头：“应该没有。”
  这在刘医生的意料之中，养得这么粗糙的小孩儿，没有交医保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他说道：“那就带着身份证去取药吧，药单需要先去外面自己打印。”
  后面这些交流，全是和许森进行的，刘医生十分厌恶不对孩子尽养育之责的父母。
  “对了，小朋友的各种疫苗打了没有？”
  许森看出来这位医生的侠士性格了，免得自己也被指为不负责任的家长，看向刘彻道：“没打吧？”
  刘彻：什么疫苗，朕怎么知道？
  就听小仙人接着道：“我表哥和表嫂前几年就离婚了，他忙着赚钱养家，对小病已的照顾很疏忽。”
  刘医生讽刺笑道：“真不是一般的疏忽，你们这个小朋友这样的情况如果不及时改善，以后会严重影响身体健康的。”
  他咬重了“严重”二字，希望他们能意会到这是能够影响小朋友寿命的程度。
  不过意会不了也没关系，他这里有患者留下的联系方式，会通过短信告知。
  但许森还是听得心里酸涩，伸手揽住了小病已的肩膀。
  88说得对，跟刘病已比起来，自己的小时候都可以称为幸福童年了。
  ***
  目送着一家子离开后，刘医生将电子病历保存纸质病历放到一边的箱子里。
  屏幕关掉的一刹那，再次注意到这小孩儿的名字。
  刘病已？
  这个名字怎么有些眼熟呢。
  是哪个历史人物的吧。
  九年义务教育已经差不多全还给老师的刘医生疑惑了一瞬间。
  从医院出来，许森手里提着一袋子药，在他的鼓励下，刘病已已经会小声的咳嗽了。
  或许是确定没人会因此提醒或指责他，片刻之后他又因为胸部传出的痒意咳嗽了一阵。
  看刘彻脸色不大好的样子，许森说道：“那个医生就是太负责了，在现代，如果碰见这样的医生，是很应该庆幸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