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观时间到，猫猫们都没有异常反应，丁喵和黎真一起带着它们回猫咖，那雅则暂时留在这里陪着正月。
  没有熟悉的人在它会很害怕。
  在出医院大门的时候，丁喵看见一个推着婴儿车的女人，她在看门口立着的招聘信息。
  这边还在招聘清洁工和医生助理。
  原本现在医院的架构已经做起来，丁喵不需要再管招聘的事情，但看着那人在招聘信息前走一步又退一步的踌躇模样，她还是主动开了口。
  “你是想来这里面试吗？”
  那人被她突然发出的声音吓得双手收紧，抓住婴儿车的扶手。
  看过来的目光是恍然，是茫然，以及满目疲惫。
  她这个状态，让丁喵想到了曾经的那雅。
  于是，她们带她去了幸福猫咖。
  “我叫张婕，想……应聘幸福宠物医院的医生助理……”
  说话的时候，张婕的右手紧紧捏着左手手指，藏在鞋子里的脚趾用力蜷起。
  目光一直往下落，落到漂亮的木地板上，好像坠着什么很重很重的东西，抬不起来。
  不料，她和蹲在那里的秃头小猫目光对上。
  秃头小猫并不秃，头上有很浓密的白毛。
  只是它没有耳朵，所以视觉上很秃。
  不仅如此，小猫还有一只眼睛被人刺伤，留下可怕的疤痕。
  张婕曾经接触过流浪动物，它们大多很怕人，像眼前这只明显被人恶意伤害过的猫更是对人非常警惕。
  可是它没有躲开，眼睛里也没有恐惧，虽然有点胆小地把半个身子藏在丁喵的腿后，但还是蹲在那里好奇地拿完好的那只眼睛打量她。
  这证明猫咖的人很好，让它觉得哪怕被其他人类伤害过这里也很安全。
  “它叫下雪。”
  一道温柔的声音落到耳朵里，张婕飞快地抬了一下眼。
  在看到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后，又飞快落下。
  “你带简历了吗？”
  张婕十指再次收紧，心跳加快。
  她今天是来这边参加一个老同学的婚礼，没有准备纸质简历。
  但在她的手机里，躺着早就已经做好的、修改过无数次的电子简历。
  这份承载着她前半生所有辉煌的简历，在她怀孕之后一次都没被打印出来过。
  “反正你只是个小助理，赚得又不多，不如安心养胎。”
  这是婆婆说的话。
  “孕妇在宠物医院上班对孩子不好，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生完了再去上班也一样。”
  这是丈夫说的话。
  张婕妥协了。
  她想，等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可是，等好不容易生下女儿，她又被要求在家带娃。
  “孩子还小，离不开你。”
  “你都已经这么长时间没上班了，现在出去也没有医院要你。”
  “就算找到工作，赚的钱还不够请保姆，不如你来带，比保姆放心而且更省钱。”
  云市的育儿保姆市场很吃香，一般保姆的月工资在9000到20000，好一些的金牌保姆更贵。
  张婕拿不到那么高的工资。
  所以在他们给她看过各种保姆伤害小孩儿、导致小孩儿死亡的新闻后，她又妥协了。
  她付不起那么高的工资，也害怕女儿出意外。
  张婕想，等女儿大了，上幼儿园了就好了。
  可是很快，她发现婆婆明里暗里地让她为二胎做准备。
  婆婆想要个孙子，对刚出生的孙女很不满意。
  丈夫虽然没有明说想要个儿子，但默认了婆婆的做法。
  他说：“反正你现在也不能出去上班，不如趁着有时间一次性到位，这样对你对我都好，不是吗？”
  翻译过来就是，反正她现在赚不到钱，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再生一个。
  带一个小孩儿和带两个小孩儿，都是带。
  反正累的是她，痛的是她，他们不在乎。
  可是，这次张婕不愿意再妥协了。
  她明确地知道她不想再生，她想回到职场。
  她不想被困在无休止的打扫卫生、喂奶、换尿不湿、做饭中，永远都出不来。
  她不想明明买回来的菜是全家人一起吃，却被说她“用钱太厉害，不知道节省”，说“用的不是你的钱所以不心疼”。
  不想再听婆婆还有丈夫那边的亲戚们逗孩子的时候说，“看妈妈多享福啊，每天什么都不用做，躺在家里等着吃就行”，或者“看这是爸爸给你买的新衣服，爸爸最爱你了，妈妈从来不给你买”。
  各种让张婕每天晚上失眠的声音在耳朵边想起，她用力吞下之前紧张到不敢咽下的口水，拿出手机，把那份电子简历发给了丁喵。
  “你有助理证，还是高级助理？真厉害。”
  高级助理不单纯是给医生打下手，自己也懂很多技术，对各种药品的用途和用量更是烂熟于心，能独立处理很多很多事情。
  在丁喵看来，是可贵的人才，幸福宠物医院很需要这样的人才。
  “没有，我只是一个助理而已……”
  张婕已经很久没听人夸过她了。
  在婆婆和丈夫，还有丈夫那边的亲戚看来，高级助理和初级助理没有任何区别，都是助理，是上不得台面的低级工作。
  丁喵的夸赞让她惶恐不安。
  “请不要这么说，助理很重要。方便的话我们可以考考你吗？”
  张婕犹豫着点了头。
  正好黎真在，随口模拟了一个情景。
  张婕甚至不需要多想，就顺畅地说出了三种以上的解决办法，甚至能说出医生的大概用药、治疗思路。
  而且在做回答的时候，她的状态和刚才唯唯诺诺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黎真一边听一边点头。
  “很不错，非常熟练，基本功扎实。”
  丁喵也这么觉得。
  “张婕，你什么时候方便入职？”
  “我……我还要带孩子……”
  张婕没想过她真的能通过面试。
  她站在幸福宠物医院外面看招聘信息，其实没有想去找工作，只是心里隐约有点怀念当初上班的日子。
  张婕喜欢她的工作，并且一直都很为她的业务能力自豪。
  她怀念当初充满自信的自己。
  但是张婕知道，不管是婆婆还是丈夫都不可能同意她出来上班。
  他们要她照顾小孩儿，要她准备生二胎。
  带着孩子的她不可能正常上班。
  张婕很想抓住这次机会，否则她真的再也爬不出来了，可是她的双手没有力气。
  她不知道要怎么去抓住幸运的绳子。
  在苦涩从舌尖溢出的时候，张婕再次听到丁喵的声音。
  “所以呢？带着孩子和你工作冲突吗？你不喜欢这个工作？还是不愿意来幸福宠物医院上班？”
  张婕愕然又不解。
  “我……我带着孩子，她很小，需要人照看。家里只有我能照看，我没有钱请保姆，也不放心保姆带她。”
  丁喵听着却笑了。
  “是我能保证安全的人，而且就在医院带小孩儿，你随时可以去看也不行吗？”
  这次张婕彻底蒙了。
  她听不懂丁喵这句话的意思。
  一旁的黎真解释道：“幸福宠物医院有员工福利，其中就包括解决带小孩儿的问题。如果孩子在员工们正常工作的时间内，需要辅导作业或者接送、照顾，由医院后勤部统一负责。”
  “现在负责幸福乐园的是朱春娇朱阿姨，她和黎医生认识，曾经一手带大了3个小孩儿，有很丰富的育儿经验。而且朱阿姨不是临时工，是和医院签订正式合同的员工，医院给她做了背调，孩子们的安全有保障。”
  朱春娇是黎真高中同学的二姨，那位同学在朋友圈看到黎真发的乐园员工招聘要求后，把这个事情告诉了朱春娇，朱春娇当天就坐上火车从老家来到云市，参加面试并且顺利通过。
  此外，幸福乐园的位置离宠物医院很近，休息时间医院的员工就能过去看。
  乐园里还设置了监控，各位父母可以随时查看那边的情况。
  张婕目瞪口呆着听完丁喵和黎真的介绍。
  “为什么会有这些？”
  决定设置幸福乐园的原因很简单——
  丁喵在最开始面试其他人的时候，发现每个女性在提到自己有小孩后，都会强调“我绝对不会因为小孩分心，不会影响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