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听到王七来拜见时，才知道皇帝急得半天也等不及就让车去接了，勃然色变，下一秒，王七进殿拜见，皇后出殿相迎。
  柳苇先自己拍一镜，就是宫女进来禀报说王家七女拜见，问她见不见。
  皇后转头看滴漏，转回头来，脸色变难看。
  柳苇望着滴漏，颜色发沉。
  “陛下是几时让车出宫的？”她问。
  宫女答：“戌时初刻。”
  柳苇：“竟半刻也等不得。”轻轻叹气，转头温声道：“请王七女进来吧，和气些，她也是受皇命所胁，半点由不得自己啊。”
  宫女应是。
  柳苇起身更衣，换了一对钗，这才缓步出殿，两人在阶前相见。
  毛湛青一身粉衣，乌鸦鸦的头发挽起，一束头发未束起，垂在肩上。
  她在阶下抬眼目视皇后，婉转下拜：“参见皇后陛下。”
  皇后温和道：“快起来吧，进来说话。”
  皇后上前一步，伸出两只手将王七扶起。
  史导喊卡。
  台阶上的两人就站定了。
  柳苇没压力，直接问：“导演，哪里不对？”
  史今生：“太做作了，放松点。你和贵妃都是，不能太装模作样。你们演的是古人，但古人不知道自己是古人，放松。”
  重来。
  柳苇把动作放得更小，表情变化更少，语气也更淡。
  但毛湛青就有点收不住了，她的表演方式还是话剧式的，外放更重，动作也更大。
  史导没有让她一再重来，第一镜仍不行就把她叫过来教她怎么演。
  史导没有提柳苇的演法，她没让毛湛青模仿，她就是启发式的。
  史导：“你就拿出平时工作时茶同事的风格就行了，平时有没有茶过同事？”
  毛湛青不知道该怎么答，就笑着点头。
  柳苇：“我会，我茶给你看。”
  史导：“边去，你才不会茶呢，我来。”
  毛湛青是有点紧张的，但是有柳苇在，她就觉得有靠山，柳苇又跟史导很熟，她就觉得也算是背后有关系，紧张一阵就慢慢自己化解了。
  另外就是史导挺爱开玩笑的，柳苇在片场也很活泼，比她在平时更活泼，看来她是个一演戏就人来疯的性格。
  毛湛青认识了朋友的新面孔，每天都跟开盲盒一样惊喜。
  史导教毛湛青的茶法就是轻飘飘的茶，笑都不笑，就平平常常的说话，话里透着一股吓死人不偿命的味。
  毛湛青学会后，说台词都变味了。
  皇后说：“多年未见，你还是没变。”
  王七：“我一见皇后陛下倒是不敢认了。”
  皇后说：“陛下兴起的时候劝不得，委屈你了。”
  王七：“陛下情热之时，许下诺言，绝不让我委屈。所以我不会委屈。”
  演出来皇后像个老好人，还是个面瓜。王七这个贵妃就厉害多了，却透着一股现在厉害，以后没好下场的反派劲。
  柳苇本以为这样演不行，但史导没喊停。
  小场景还包括皇后和皇帝的对手戏。
  演皇帝的苏臻是个小鲜肉，年轻漂亮，穿上龙袍显得贵气十足，他现代装倒是平平常常的帅，古装就真的很出彩了。
  苏臻开始把皇帝演成了大号熊孩子，把皇后当妈那种。
  被史导批了之后改了，把皇后当成大姐姐，喜欢是喜欢，就是不太敢冒犯。
  又被批了，把皇后当普通人，不再有感情。
  继续被批，彻底不知道怎么演了，一时演成大姐姐，一时演成妈，一时演成路人。
  史导终于满意了。
  苏臻：“？？？”
  他杀青很快，最后一场戏就是他找皇后说，他怀疑贵妃害了宫中诸女，要去母留子，为了引诱皇后帮他除掉贵妃，他说：“贵妃所出之子女着实可怜，就由皇后照管，朕方能安心。”
  演到最后一场戏，苏臻才知道史导想让他演一个什么样的皇帝。
  其实皇帝本来没有真实的人设，他就是一个衬托后宫女人的道具，他演得一会儿一个样，反而把皇帝喜怒无常，对谁都不是真心的样子演出来了。
  苏臻杀青后，片场就以柳苇和毛湛青为主了。
  史导拍戏不喜欢拍得太细，越是暧昧的地方，她越喜欢拍得粗糙点。她不喜欢怼脸拍，也没有用凝视法去拍角色的身体局布细节。
  但是她喜欢拍摆设。
  皇后跟贵妃说话的时候，她专门安排一个机位拍皇后的椅子和贵妃的茶杯。
  然后镜头就慢慢偏了，看到剪辑的时候，柳苇发现她和贵妃两人说话的时候，镜头好几次都放在了一边，拍过桌榻案几，也拍过窗棱门槛。
  拍室内陈设有种古旧感，像是用了很久的旧家具，有一种温润的光泽。
  拍窗棱门槛就拍得有天气感，是晴天阴天，还雨天雪天。
  这样拍一点也没耽误营造气氛。
  她记得在一镜结束的时候，拍着桌榻的镜头移回到了她的脸上，她正凝神听贵妃说话，表情平静，但是眼神很深情动人。
  陆北旌来参加试看的时候就说她现在的演技已经有点门了。
  “演得好跟演得入神是有区别的。你这个眼神很漂亮。”陆北旌敬佩的说。
  他知道她早晚能从演得好走到这一步，会演的演员都会开窍，从此演什么都是她自己，细看却都有区别，观众能一眼分出她和其他演员的不同。
  她没看出来，但她确实觉得演起来很轻松，这个片拍得非常快，四十多天就拍完了。
  “那你觉得我演起来是什么样的？”她好奇的问，想知道在他的眼中，她的演技是什么风格的。
  陆北旌：“你演的这个皇后看起来最爱贵妃，但她实际上最爱的是自己。她只是喜欢贵妃而已。”他转头看她，“你是这么演的吧。”
  她想了想，问：“你觉得我演对了吗？我是不是把武帝的演法代到这边来了？”
  陆北旌：“还是不一样的。武帝时你的演法还有点匠气，有种为演得像皇帝而演出皇帝的感觉。这回这个皇后，你演得更自如了——我甚至觉得你是真的对这个贵妃有感情了。你是怎么代入的？”
  柳苇理所当然的说：“跟其他演员相比，我确实对她更熟，也更喜欢她啊。其他都是生人啊，只有她是朋友。”
  她觉得这个还是很好代入的。
  原来如此，她是把现实给代入进去了。
  她的这个演法非常适合冲奖片。
  他想。
  或许他也可以帮她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大导需要新的女演员的。
  第564章
  这部《深宫》的制作要花费很多时间，史导对她说，制作期可能要八个月以上，差不多跟《西游》《玉面狐狸》这些奇幻片一样了。
  她还以为古装片会少点时间。
  史导有剪辑权，但因为她只是一个新导演，所以除了她之外，方芳还找了一个剪辑公司，专门负责剪辑工作。
  柳苇担心这样一来，可能会剪成另一部不同的片，就跟方芳说也想加入剪辑。
  她本以为要解释一下理由，但方芳二话不说就把她加进去了，还把她的名字排在了她之后，等于她也可以拍板了，因为方芳说她不会有时间天天盯着这个电影。
  方芳：“我的事多着呢，你愿意盯就太好了。我觉得你的眼光应该会史导要好一点。”
  柳苇：“我？我不是导演啊，导演应该对电影更了解吧。”
  方芳：“很难说啊。有的导演很厉害，有的导演就不太行。史导是第一次拍电影，还是这么大的投资，要不是你和年导都给她打包票，我其实是不敢让她挑大梁的。现在拍也拍完了，你盯着一点我更能放心，你拍过那么多电影了，看也能看出好坏来。”
  可能怕她太傻，方芳多交待了一句：“别把这话告诉史导啊，以后还要合作呢。”
  柳苇就只对史导说了最后一句：“方总说以后还要合作呢。”
  让史导激动的脸发红。
  剪辑公司从他们这里拿走了剧本和分镜，还找他们开会，把电影想要表达的主旨什么的都给分析清楚写成备忘才开始剪辑。
  史导也跟着一起关了小黑屋。
  柳苇没跟着关，她只负责在粗剪完后看片提意见。
  第一遍粗剪很快，没有加特效，很多镜头里就铺着绿幕。
  开头是牡丹花园，牡丹花巨大的花冠层层叠叠，紧凑的长在一起。头上是黑色的夜空，莫名其妙的，就让人觉得这里的香气应该很浓。花园外是深色的栏杆和一重又一重的屋檐庭院。
  镜头怼到花心处，花瓣的质感都清晰可见。
  柳苇第一次这么近看牡丹花，发现它的花瓣竟然是丝质的，像真丝一样泛着微光，细腻。
  雪白的、浅黄色的、深紫色的，和深浓的绿色叶子挤着挨着。
  下一镜就是皇后。
  柳苇坐在庭院里，面前的案几上摆着无数的纸牍书简，一排女官头戴不同的冠冕坐在一旁，人人面前都有案几，都在忙碌的写着什么。
  柳苇身侧有一个巨大的香炉在喷吐着烟气。
  宫女手持蒲扇，轻轻扇着。
  柳苇倚着凭几，拿着一本纸牍在看。
  此时旁白响起，简单介绍了一下柳苇是谁，这是哪朝哪代几几年，在位的皇帝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