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旌放下合同，无话可说。
  路露拧开一瓶水：“不满意？”他看了眼合同，“我都是照你的要求拟的啊。你担心人家不好好演戏，出去瞎胡闹浪费天赋，道德条款限制的很清楚她不能做任何浪费她天赋的事，一旦有事，我们有理由无条件解约，另外，你想让她演你的戏，合同里也有一个优先条款，她会优先考虑你的戏，只有当你没有戏给她的时候，她才会去接外面的戏。这是你最想要的两点，我都满足了不是吗。”
  陆北旌捂住脸，叹了口气，放下手说：“唉，好吧，你说的对，这就是我最想要的。”
  路露没说话，让他自己想通。
  陆北旌自己转弯还是挺快的。他提出的合同和这个圈子里八成以上的合同都差不多——更正，是给新人的合同。
  他做的事，也跟这个圈子里八成的老板差不多，就是想剥削新人，趁着新人刚入行还没有红起来前，抢占他们最有才华最年轻的前几年。
  这个圈子里就是这个玩法。
  新人出卖自己的合同，赌一个可以红起来的机会。
  公司会用尽全力推艺人，有的红了，有的没红。没红的自认倒霉，红的人就算离开公司也还能再混几年，不过大部分红起来的艺人细数起来，也就只有在公司手中的时候出过好作品，能在脱离公司后还能翻红的都是少数。
  因为公司够专业，公司可以在短时间里不停的试验手里的艺人到底在哪一个渠道可以红起来。艺人自己是没有这么多渠道的。
  因为圈子里人人都这么做，陆北旌自己以前也是过了很多年不由自主的生活的。从他在央视，到进入大导圈拍大导的戏，到现在脱离大导。
  他学的就是这一套，自然用起来也是这一套。
  他现在能在脱离大导后还可以自己出片，可以继续红下去，才算是成功了。
  他不觉得自己对不起柳苇，但他知道她不乐意，很多新人在一开始都不乐意，不过等他们在这个圈子里待久了，认识更多红不起来的人，那些为了求一个机会渴望了许多年的人有多少之后，他们自己也会认同这个玩法了。
  因为他们是幸运的一批。
  进入这个圈子，就不可能脱
  离这个圈子的套路。
  但柳苇不乐意。
  然后路露，似乎也……不赞成他的做法。
  路露肯定是站在他这边的。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跟以前不一样了。
  跟他刚进央视时只是想拍戏时不一样了，跟他刚拍电影时也不一样了，甚至可能跟他准备开公司时不一样了。
  路露保持着自己经纪人的操守，没有帮他去操纵摆布柳苇，哪怕他可以，他也没有这么做，哪怕他跟他的关系更好，认识的更久，利益牵扯更深，他都没有在这件事上枉顾自己的职业守则，去欺骗柳苇。
  其实一个经纪人骗艺人签下不利于她的合同是很正常的——不是说行为正常，而是在这个道德感薄弱，规则扭曲的圈子里，这个做法正常。
  很多经纪人都把扭曲的做法认同为正常的做法。工作嘛，怎么可以不用手段？
  比如高浪，比如很多经纪人都这样干。
  但他没有要求路露在这件事上偏向自己，因为他的道德感不允许。
  路露也没有这么做，因为他自己的道德感也不允许。
  两人都默认了需要说服柳苇自己同意，而不是通过蒙骗她去让她签字。
  而他一直想说服柳苇签的那个合同……其实也是不道德的合同。
  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没有去改正这个错误。
  现在路露通过支持柳苇，不让他犯错。
  陆北旌不敢看路露，他不想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会不会路露早就对他失望了。
  “谢谢。”他拍拍路露的腿，“大露。”
  路露笑得非常开心，比喝了酒都开心。
  他一口气灌下了一瓶矿泉水，把合同留给陆北旌就走了。
  陆北旌把合同又看了一遍。
  这个合同干净的很。
  而且，确实符合他和柳苇的利益，两人都没有吃亏，并且找到了一种可以长久相处的方式。
  他把合同收起来，准备明天送给杜诚伟让他入档。
  这么久以来盘旋在他身上的沉重压力，似乎也被扫去了一些。
  只要他保持自己不要变，其实现在跟以前也没什么区别，再难，也难不过他刚从学校毕业，什么都不会的时候。
  《武王传》上映共六十天，砍下了八十九亿的票房，创造了历史。这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字，做为一部古装爱情片，它达到了顶峰。
  在《武王传》没下映的时候就有许多专家和节目开始分析为什么这部电影这么火，就像当年《泰坦尼克号》一样，一个简单的爱情故事，放在一个不简单的环境中，是不是就容易碰撞出火花？
  电影上映时，大家都在聊电影。
  电影下映了，大众的视线就全集中到演员和剧组的身上来了。
  柳苇误以为电影下映热度会消退，她发现她错了。属于网络的狂欢现在才开始。
  她的经纪约在路露这里，但路露说明年公司会忙《夏日》的上映，而她可能去上学，也可能去拍《我的爱犬》，已经很忙了，所以关于蜂涌而来#30340
  各种邀请和片约，他打算给她拒掉大部分，问她有没有意见。
  因为这都是钱。
  现在她的开价非常好，很多小成本的剧组都乐意请她去站个台，给她一个高片酬，来提升一下他们自己片子的逼格。
  但为长远计，现在却是她必须沉寂，静等好片的时期。
  柳苇表示都听路露的，她相信他的专业判断。
  路露就放心的都拒了，然后请来家教，开始继续一对一教学。
  还记得吗？她就要上考场了，现在都四月了，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柳苇：“……”
  促不及妨的她就陷入了小老师和书山题海之间，唯一的空闲时间则献给了八卦。
  关于网上的八卦，就是她当年参加综艺的事又又又翻出来了。但那个综艺确实已经没有母带了——当时早就被路露给买下来了。综艺的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也都签了保密协议，什么也说不出来。
  但网上还是有遗迹的，这可跟她刚被透露出要拍《武王传》时的热度不一样，当时只是小热，现在她大吃特吃的视频直接霸占热搜二三四五，全是凭实力上去的，只有热搜一是被卖出去的，放在她的热搜上网友全都在哈哈哈的吃瓜。
  ——我们国民的素质就是高，小鲜肉的保姆车礼让行人都可以上热一，保持住！
  ——真能吃啊，她一次吃这么多是假吃吧。
  ——一米七五的大高个吃这么多不算多，她个子在那里放着呢
  ——这么瘦，肯定是假吃，肯定回头就吐了。
  “柳思思假吃”，“陆北旌女主假吃”这样的标题火了不到四个小时，路露指示公司放了一段柳苇每天早上跳舞的视频剪辑，每天早上同一时间，她固定跳一个小时。
  然后公司官微卖了个萌：她不是假吃，她是趁着上节目偷吃，平时不让她吃热量高的食物的。
  然后就是九连图，全是柳苇的饭，一看就是健身餐，种类多，数量不大。
  这个是路露早就准备好的应对。所以九张照片上的柳苇全是不同时间的，跨度长达一年，全是唐希与孔泽兰在她吃饭时拍的，有好几张都是她穿着戏服时吃饭。
  结果马上就有网友发现前面是她穿《武王传》的戏服，后面好像是另一套戏服，一看就是现代电影。
  ——已经有新电影了吗！
  ——真火啊！真火啊！这就有新片了！
  然后网友们也立刻查到了备案，不到两个小时，“陆北旌新片”。“陆北旌与《夏日》”再次爬上热搜。
  不过还是没有她吃播的热搜高，这两个热搜一直在十几位打转。
  而且这一次又是她与陆北旌搭档。
  “柳思思”这个名字火上了天，微博指数不停攀升。
  不过柳苇跟这些都无关，她被路露牢牢的藏了起来，什么都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就是她代言的矿泉水已经上市了，就印了个大头，摆在超市里卖相还不错，矿泉水的品牌想请她再代言一款他们家今年夏天的新品苏打
  水，价钱自然上涨了一些。
  要去报名考试了，路露过来找她，问她要不要再改个名。
  路露：“柳思思可以做为艺名，你可以再改一个本名。不然现在你这样去参加考试，很容易被发现，再被揭出以前的事。”
  他的想法是，柳苇的事肯定不可能一直瞒着，不管是嘉世还是她的家庭，肯定最后还是会被网友发现挖出来。但不能是在最近，不能是在她现在刚出现在观众眼前的时候。
  这个时间要无限后延，等她更有实力的，有更多成就傍身了，再被揭出来就不怕了。
  她现在太脆弱了，一点风浪都可能把她推倒。
  路露：“你想改个什么名字？我也找算命大师算了几个，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柳苇愣了。
  愣了一会儿，她说：“柳苇。”
  路露：“是哪个伟？维？”
  柳苇从桌上拿了一支笔，写下来，给他看。
  路露：“哦，是这个苇，也可以，我拿给大师看看。”
  大师看了却说这个字不好。
  “柳是树，苇是草，本来坚毅挺拔的，又变得软弱可欺了，好好的命都给改弱了。要是真想用这个字，就换一个，换成伟或维、唯都行。”
  路露听完大师说的，最后还是没给改，仍是按“柳苇”拿去公安局改了，改完换了个身份证，跑完各处把名字改好。
  他对陆北旌说：“大师说不好，可我想，这是她自己起的名字，她喜欢，喜欢就用这个字，改了她未必高兴。”
  难道她喜欢，当然以她喜欢为主。
  至于吉不吉利，有他们帮着她，再不吉利能不吉到哪里去。
  陆北旌点点头：“对，这个名字也挺好。”
  第136章 专访
  柳苇拿着新出炉的身份证五味杂陈，除了名字一样，其他的信息都不一样了。唯一的“幸运”是这张身份证上的照片用的是“柳思思”被她父母带到嘉世时的照片，也就是十五岁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