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三年级校外教学的地点在隔壁县的森林游乐区。
  校方其实有点不太懂这一届，除了第二年因为气候不佳的关係选了室内，他们一三年级投票都是选择比较温和的地点，不像其他学生一样爱去那些有挑战心理极限游乐设施的地方。
  不过无所谓，孩子们出门玩得安全开心比较重要。
  虽然那里美其名曰森林“游乐区”，但近年来为了设施的安全考量已经拆了大半可以玩乐的游具，加强了景观步道和休憩饮食区的品质，还有另外规划出露营区、烤肉区和野餐区。
  这次校方帮学生们安排了整片野餐区。
  由于当天行程是让学生们坐车到山脚下再沿着登山步道上去，野餐区所在的位置大约徒步二十分鐘左右就能到。
  不过一大早就起床加登山，就算吃了早餐才出门，年轻人消化快，到达目的地时估计也会有些饿了；所以饮食方面让园里的餐厅准备盒餐，请他们的工作人员在那里分配补充体力的点心和水给学生。
  野餐区旁连接着另一条步道，步道那端有一大片草坪，上面设有迷你足球网、木球区和一整排遮阳椅。
  草地旁边的小树林里有一些简易安全的游乐设施，设施下都铺着坚固的绳网，走独木桥或坐绳索吊椅不小心掉下去都不用担心。
  野餐区佔地不小，他们学校三年级十个班的学生全塞进去都还有剩馀空间，一班一班规规矩矩地待在自己班级区域用餐，想玩的去玩，想休息的都去抢遮阳椅了。
  容盺他们一群人跑去野餐区入口贩卖部那借了足球，还买了泡泡机和飞盘，过去抢场地的时候让带班老师们恍然觉得自己是带了一群小学生出来玩。
  学生们人手一支泡泡机玩得不亦乐乎，场地中间比赛踢球打球的学生在密密麻麻五彩繽纷的飘浮泡泡里穿梭，丢飞盘的跟在丢铁饼一样看谁丢的远，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他们以遮阳伞下的同学为距离目标在投掷……
  整个草坪上乱七八糟，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混在一块儿玩。
  然而，这边虽然乱但至少还挺正常的，另一边小树林的画风就相当清奇。
  有些学生没走独木桥、吊索桥和坐绳索吊椅玩攀网，反而全在保护网上安详躺着。
  老师们：……
  「你们通通起来！这是为了防止你们从设施上掉落的防护网，不是给你们休息用的，再坚固也经不起你们一堆人折腾，都起来！」其中一名男老师走过去大着嗓门吼道：「上面还有同学在玩，也不怕他们掉下来把你们砸得头破血流是吧？」
  躺在防护网上的学生们意兴阑珊地起身抓着绳索往外爬，倒也没不高兴，因为他们的梦想达成了！
  小时候但凡看到这种下方有保护网的游乐设施，心中总会蠢蠢欲动，想着如果直接蹦到网子上去会怎样？
  不过大人无法承受这样的快乐，毕竟孩子就是宝，明知道设施防护网很安全，但见到孩子掉下去的那瞬间仍然会心惊胆跳。
  这群快成年的孩子总算在成年前完成了儿时的梦想之一，了无遗憾。
  每个班都有分小组，各自有小组长管着带着，导师们聊天的聊天休息的休息，只要随时注意各小组长们有没有联系便行。
  容盺平时最多也就和班上同学打打闹闹，没有同时和这么多不熟或不认识的人一起玩得这样疯，大家年龄层都一样，谁也别说谁幼稚，放开了玩只有畅快。
  泡泡水很快就用完了，一窝蜂学生又衝回贩卖部买来补充，容盺踢球踢得全身有汗水也有泡泡水，又湿又黏怪不舒服的，馀光见到何品伽他们在遮阳伞下悠间吃冰聊天，心想不能只有他不舒服，怂恿着李金南他们一拨人也去玩泡泡机。
  重点：到那群很悠间的同学旁边玩。
  「欸我揍你们啊！」
  何品伽脑袋顶了好几个泡泡，随着他的动作左摇右晃好不滑稽，崔晓俞则是早就发现他们衝过来，边笑边躲避泡泡攻击。
  原本是八班同学互相围攻，也不知怎么玩的，最后竟然变成三年级男女生各分成两队，还默默各自有了队长带头进攻，双方把草坪当战场，像模像样地喊“杀～”向前衝，然后拿着泡泡机对战起来。
  被他们荼毒过的场地滑不溜丢，几个学生在笑闹奔跑中跌倒了。
  老师们觉得这样太危险，万一被踩踏到可不是开玩笑的，而且泡泡水喷到眼睛也挺危险，纷纷起身走过去喊着自己班级同学先放下泡泡机回来集合，开始训话。
  「整个场地用成这样，等会跌倒摔伤了被踩伤了怎么办？眼睛被喷到了受伤怎么办？不小心吞到了泡泡水闹肚子了怎么办？只顾着疯玩，安全都忘记了吗？」
  「这些遮阳伞什么的都是公共设施，你们把这里弄得黏答答的会造成清洁人员的困扰啊！」
  「还有，你们玩得流汗就算了，全身都沾到泡泡水，晚点坐游览车时把车上的座椅也都弄脏了不是给司机增加困扰吗？」
  「等等离开这里前半小时，都去跟工作人员借清洁用具，帮忙把那些椅子草地都用水冲乾净，知不知道？」
  「你们自己也得去想办法清理一下，这模样谁敢给你们上车？」
  各班级导师们你一言我一语责备着，三年级学生们知道自己玩过火了，乖乖应声说好，那蔫头蔫脑的模样又让老师们心软，想着这些高三生平时课业压力也大，难得能这样玩也不想太严苛，但安全总是得顾的啊！
  「现在让他们先去洗吧！半小时时间太仓促，他们还得收拾呢！」一名女老师说。
  待学生们各自带开清理后老师们又聊了起来，笑说原以为来这种地方玩这些孩子会嫌无聊呢！
  毕竟都那么大了，这里感觉就像去什么河堤公园玩而已，没想到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只要能聚在一起就会自己找乐子。
  不过闹腾归闹腾，倒也不会偷跑到规定的地方外去，他们的学生算是很乖的了！
  这些三年级导师们有几个是从别的高中过来的，闻言心有戚戚焉地点头。
  他们在之前的学校就有发生过校外教学时，学生自己约着说要去冒险，结果点名时大家都不知道那些人跑去哪，为了找人耽误回程时间的事件发生。
  虽然的确是很生气，但更多的是害怕和担忧。
  害怕学生出事，自己失责难过，又该怎么面对学生家长？
  不过现实是，就算处罚了那些不守规矩的学生，也不可能完全杜绝下次不再发生这样的事。
  年纪愈大的孩子愈难约束，他们那会儿每次学校办户外活动时都是心惊肉跳，只差没去拜拜希望神明能让孩子们在当天乖一点，一切只求快快乐乐出门，平平安安回家。
  老师们聊到一半，发现那群学生本来安份地拿着水管清洗遮阳椅和草坪，但不一会儿又闹了起来，开始拿着水管互喷。
  这下子老师们满腔怒火坐不住了，通通过去盯场，让他们全都老老实实地整理场地。
  ＊＊
  收拾完毕也差不多到回程的时间，大半同学全身衣服都湿了，老师们心一横，自掏腰包到贩卖部买了轻便雨衣，要求那些衣服有湿的有黏的会沾得到处都是的同学全都穿上才能上车。
  容盺和魏禕两人也套上轻便雨衣坐在座位。
  现在他们浑身湿黏又加上雨衣不透气整个巴在身上很不舒服，容盺想把头上的雨帽拉下时被魏禕轻轻拉住了手。
  「车上有空调，你头发也是湿的，这样吹风吹整路会感冒。」
  「可是好闷啊，我觉得我闷到要发臭了。」
  「忍忍，等一下回学校下车就能脱掉了。」
  容盺瞥了一眼其他同病相怜的同学，每个都坐着不敢乱动，因为一乱动就会拉扯到雨衣，湿掉的雨衣和皮肤摩擦的感觉有点噁心。
  「啊……我觉得我身上到处在痒，好像过敏了！」坐在容盺身后的同学满脸痛苦道。
  「还多久到学校啊！我想洗澡。」他身边的同学也在唉唉叫。
  另一边的男同学觉得自己现在的状况可以在身上培养蕈姑类了，忍不住说：「再拖个十分鐘，我可能要变奇诺比奥了。」
  「少来，奇诺比奥那么可爱，你最多变明天见的金针菇！」他座位前的女同学笑道。
  「喂！我要伤心了。」男同学佯装一脸忧愁，但下一刻又点头说：「不过金针菇也不错，好吃！」
  接着有几位同学开始说自己也是浑身犯潮不舒服，自嘲此刻是真.潮男潮女，痛苦悲鸣的声音此起彼落。
  唉唉叫向来会引发连锁效应，不一会儿整车都是抱怨的声音。
  班导林静曦听了想笑，但又觉得这样小施惩戒除了是给学生们一点教训外，也的确怕他们在车上吹风受凉。
  「待会儿回校后有住宿的同学快回寝室洗澡，非住宿的同学你们不能穿湿衣服回家，要去健康中心那排队。男生让顾睿哲带去男子健康中心烘衣服，女生跟林心语去女子健康中心处理，不用烘到全乾，能穿就好，回家再洗澡。」她说。
  这方法是他们这群老师刚刚上车前讨论出来的，他们非住宿生比较少，班级轮流到健康中心借烘乾机不会太花时间。
  同学们懒懒地回了声“好”，一个个被那身黏答答的雨衣弄得萎靡不振。
  在车上熬了四十分鐘终于回到学校，同学们无不热泪盈眶，头一回觉得学校这么可爱这么亲切这么爱它！
  导师们叮嘱学生们不要争先恐后，自己的背包和随身物品记得带好，然后要跟司机先生说谢谢。
  游览车司机见这些穿雨衣上车的学生觉得挺有趣的，本来是让那些老师们不用在意，其实这种情况他们也遇过不少次。
  载学生或年纪小的孩子出门玩难免玩过头，有来不及吐在袋子的、有偷塞垃圾在椅缝的、还有饮料打翻的不在少数，这学校的学生们情节算很轻微，不过是水会弄湿椅子罢了。
  但老师们坚持，说这帮孩子都高三了，只是因为还在学校的关係大家多少都会包容一些，可成年后谁还会给他们那么多耐性？现在就得学会在外自律才行。
  司机先生只觉得为人师表真不容易，一个管那么多个，还操心到学生们的将来去，心里给这间学校点了个讚，想着自家孩子不知道成绩够不够上这所学校？
  容盺一干人急哄哄地衝回寝室，四个人都抢着要洗澡，最后李金南拿出两颗骰子说来比数字大小决定，其他三人没异议。
  奈何容盺忘了自己赌运奇差，毫无悬念骰了个三点，魏禕十一点，李金南八点，钱峻十点。
  容盺：……
  魏禕笑了下，把自己第一名的点数让给了容盺，说自己最后洗就好。
  容盺本来想说那他们小俩口一起洗也没关係，还节省时间，不过见到李金南那一脸深闺怨夫的表情他又作罢。
  最后一名因为被偏爱而佔了第一名的位置已经有点过份了，还要在单身狗面前洗鸳鸯浴，可能会被诅咒天打雷劈。
  他对三个人说了声“我会洗快点”后，抱着换洗衣物衝进浴室。
  四个人洗完澡顿觉疲劳，今天玩得太高兴了，他们在床上瘫到晚餐时间还不想动，但饭总是要吃的。
  去餐厅匆匆吃完饭，容盺有了些精神，拿出手机发现班导在班群发了今天的照片。
  他们顾着玩，只有刚到的时候照了几张，其他时间跑来跑去的，又怕手机沾到泡泡水坏掉所以后来都没再拿出手机，更不用说照相了。
  今天的照片少说有二三十张，班导传完之后还说：「我只有以前在安亲班打工时要帮班上小朋友照相，没想到你们这群快十八的孩子也要我这样费心！」
  大家眼明手快地把相片保存，每一个嘴甜的跟抹了蜜一样地说谢谢老师、老师最好了、老师人美心善、老师我爱你。
  林静曦在办公室看到这群大孩子的回覆笑了出来，眼里是温柔和欢欣，想到今天他们疯玩成这样，虽然嘴上说着行为不妥、给人家造成困扰，但其实又很喜欢看他们这种有些肆无忌惮的模样。
  这不就是青春吗？
  能够这么单纯地为玩而疯也只有在这个时期了，以后出了社会，到哪儿都得瞻前顾后的就会逐渐失去这份纯真和傻劲。
  叮嚀学生今晚早点休息，说期末考前还有一次模拟考，叫他们别松懈，聊天框顿时出现了一串“我听不懂你说什么”的贴图。
  她无奈笑笑，手机关上静音，用传输线连接上电脑后，按着往常的习惯把八班这群活宝的相簿匯入资料夹，方便毕业时让他们存到usb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