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 第225节
作者:爱看天      更新:2022-11-20 20:04      字数:4082
  副手追问几句,被绕晕了。
  雷东川摆摆手,道:“这事不怪你,主要是我们家情况特殊,比较复杂。”
  副手跟着点头,他瞧瞧看了病房里一眼,看到那个明显比他们当地女人纤细许多的身影,带了些不赞成道:“不管怎么样,这样的季节都不该让一个女人独自来饮马城,路上暴风雪太大,要是没遇上我们,很危险。”
  雷东川道:“其实我姨不是第一次来了,她来这里找人。”
  “找谁?”
  “她丈夫。”
  副手脸色憋的通红,过了好一会才认真道:“郎卡有失散的家人,他很重视他们。”
  雷东川这回听懂了,他也不乐意了:“你这话说的,我们也有家里人啊,我董姨这次来就是为了找人的,我弟你也瞧见了,那么大一个小伙子,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人家自己有爹。”
  副手一脸八卦,想问又不敢问,不止是他,连周围的人也都是一副吃瓜的表情。他们好像一不小心知道了一个大八卦,他们老大,大概可能是喜欢上别人的老婆了啊!
  雷东川心里带了点火气,问道:“我听说郎卡先生资助了很多年轻人?有些收养久了,也和家人没什么两样吧,这次我们行程有些紧,如果方便的话,还是让他的家人来照顾的好,我们毕竟是外人,不太方便。”
  副手强撑着镇定表情,点头道:“对。”
  两边说话都带了几分小心,互相提防,特别谨慎。
  生怕对方误会,占自己便宜。
  病房里。
  郎卡慢慢苏醒,他眼睫剧烈颤抖,几次之后才奋力睁开,看到董玉秀的时候有些失焦,但很快定定看着她不放。这是他记忆里的那张脸,无数碎片重叠起来,是她没错。
  董玉秀看到他醒过来,想要喊医生,但郎卡头痛欲裂,他以为董玉秀要走更是不肯松手,单手捂着额头要坐起来,哑声道:“等一下,等我一下,先别走……”
  董玉秀忙去扶他,轻声道:“不走,我就在,这哪里也不去。”
  郎卡坐起身,慢慢平息急喘。
  董玉秀看了他片刻,带了一丝希冀小声喊他:“白大哥?”
  郎卡没说话,但是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
  他头脑里很乱,只知道现在无论如何不能放开这双手,尽可能压低声音,几乎是恳求道:“给我一点时间,一点就好,我马上就能想起来,阿秀,我……我很多事记不清了,只要给我一点时间,你再喊我几声,行吗?”
  董玉秀眼泪落下来,郎卡想伸手去给她擦,快碰到她面颊的时候又不敢,手足无措。
  董玉秀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轻轻贴在那喊他名字,一声声,一遍遍,明明是很小的声音,却让郎卡眼眶泛红。
  ——小董同志,我叫白长淮,跨长江过淮水的那个‘长淮’。
  ——小董,我比你大几岁,你可以喊我白大哥,以后我会照顾你。
  ——小董太生分了,我以后可以喊你‘阿秀’吗?
  ——阿秀,我想娶你,跟你成家……
  ……
  董玉秀佩戴的眼镜早已摘下来,她刚才坐在这里守着郎卡的时候,就已经红肿了眼眶,镜片上起了雾气,她索性摘下,就这样认真看着男人。
  郎卡慢慢凑近,额头跟她抵在一处,喊她阿秀。
  董玉秀应了一声,眼泪先滚下来。
  她等这一声,已经等了十几年。
  病房里,两个人并肩坐着,手紧紧牵在一处低声说话,他们错过了太多年,有说不完的话。
  “你的眼睛——”
  “你的伤——”
  郎卡想问她的眼睛,一开口和董玉秀撞到一处,看了对方片刻,郎卡扯了扯嘴角,努力做出一个扭曲的微笑表情,但很快又僵住,他怕自己这张脸吓到眼前人。
  第240章 团圆(1)
  董玉秀伸出手,想要轻轻触碰他的脸。
  郎卡下意识躲避,但只微微动了一下就僵硬在原地,柔软的手触碰到脸颊上的感觉很轻,但他却绷紧了身躯,怕她误会似的低声解释:“我脸上有疤,吓到你了吧?”
  董玉秀含泪笑了一声,手放在他脸颊上:“不会,白大哥你以后不用躲我,我又看不清楚,这么朦朦胧胧的瞧着,看你和以前一样。”
  郎卡脸上肌肉抽动,露出一个笑容,董玉秀也在笑,轻轻碰了碰他,像是这一小下就能把人碰疼了似的,很快又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边,天气冷,覆在她腮边的宽大手掌却是热乎乎的。
  “我从那天遇到你的时候,就觉得有缘分,后来子慕来了,我眼睛好了一些,能看到人影之后就觉得更像了。”董玉秀满足叹道,“原来真的是你啊。”
  郎卡坐在那,低头看着她道:“暴风雪的时候,我看到你,也觉得熟悉。”
  那个时候虽然没有想起妻子,但是他一直睡不安稳,总是会梦到一些一闪而过的画面,又熟悉又陌生,他生性警觉,如果不是今天在山上忽然昏倒想起大半往事,他可能还会一直跟随观察着她们母子。
  董玉秀眼里都是他,明明自己脸上都是泪水,却抬手轻轻给郎卡擦拭了一下,逗他道:“白大哥,你别哭了,我本来就容易掉眼泪,你这样我更心疼你。”
  郎卡用拇指给她擦拭了眼角泪痕,以往淡漠的神色缓和下来,眼里都是温情。
  两个人坐在那里说了一会话,忽然听到门口有响动。
  郎卡抬头去看,董玉秀也微微侧身,就看到门口玻璃那有人影闪动,她这才想起雷东川还在外面。
  外面有人敲门,规规矩矩敲了三下。
  郎卡道:“进。”
  外面的副手这才轻轻推开一条门缝,只站了一半身子在那,并不敢抬头看他们,问道:“老大,医生过来了。”
  郎卡应了一声:“知道了。”
  雷东川被郎卡那些手下挤在后面,这帮人力气也不小,雷东川挣了半天才挤到前面,喊了一声:“姨!姨,我在这!”
  董玉秀抬头张望,想要起身,但是郎卡握着她的手,视线凝在她脸上很紧张。
  郎卡道:“你陪着我。”
  董玉秀听着这外强中干的语气,分外耳熟,白子慕小时候生病了也会小大人似的自己喝药,但前提是一定要她坐在一旁看着,那会儿小孩也是这样带着点紧张,奶声奶气要求她留下。
  董玉秀笑着点点头,说好。
  雷东川还想说话,刚好医生过来,董玉秀就起身让出一点位置给医生,自己走到门口,招手让雷东川过来。
  雷东川过来之后,先看了她的手腕,瞧见力气大到留下指痕,有些心疼道:“姨,我车上带了药,我带你下去敷药。”
  董玉秀摇摇头,轻声道:“我没事,只是握着时间久了,留了点印子。东川,我刚好想跟你说车上的东西,后备箱里我放了一个急救的小药箱,里面有些药这里买不到,你帮我拿来,看看能不能用上。”
  雷东川误会了,急道:“姨你跟我去楼下,咱们让医生瞧瞧,别再扭伤了手……”
  董玉秀:“不是给我的,我想拿给他用。”
  她站在靠近门边的位置,抬头看着的是病床上的男人,正在被医生例行检查的男人也在看她,或者说,从她离开病床边的那一刻,视线就从未从她身上移开过,一直看过来。
  雷东川哑然,他看看郎卡,又看看董玉秀,想问又不敢问。
  董玉秀待他如亲人,并未瞒着,眼里带了笑意道:“东川,他是子慕的爸爸,先让医生检查,等一会我再介绍你们认识。”
  雷东川有点傻眼,他带董玉秀出来两天,怎么就给白子慕捡了一个爸爸回去?
  董玉秀见他误会,连忙低声解释道:“是子慕的亲生父亲。”
  几句话的功夫,郎卡那边已经检查好了,他坐在那里并没有听从医生的吩咐卧床休息,而是看着董玉秀的方向。
  董玉秀注意到之后,就对雷东川道:“你先去帮我拿医药箱过来,我在这等你。”
  雷东川一肚子疑惑,但长辈既然吩咐了,他也只能快步跑去拿了东西送来。
  这次他再来的时候,走廊上就只剩下两三个人,估计是郎卡吩咐过什么,其余人散去了。
  雷东川走到病房门口,老远就看到郎卡在病床前站着,握紧了董玉秀的手腕像是在争执什么,他吓了一跳,连忙几步赶过去。
  郎卡走得很慢,额上有些冷汗,董玉秀不赞同道:“白大哥,刚才医生都说了,要你卧床静养,你先躺回去。”
  “我能走。”
  “你先听我的话呀。”
  “……”
  郎卡没有办法,被扶着慢慢坐下,躺回病床上,他的手依旧搭在董玉秀的手臂上,很自然地跟她牵在一处。
  雷东川走近之后,就听到董玉秀在低声念叨他逞强,郎卡这样强势惯了的人,竟然认真听着,董玉秀说什么,他都点头说好。
  雷东川这次是真傻眼了。
  董姨认错人,这误会还好办,解释清楚就行了,但郎卡这是怎么回事?这言听计从的模样,跟他们之前见过的郎卡完全不同,要不是壳子一样,雷东川简直要以为换了一个人。
  董玉秀抬头看过来,问道:“东川,药箱拿来了?”
  雷东川愣了下,连忙把东西递过去:“拿来了,姨,都在这。”
  董玉秀跟他说话的时候,郎卡也抬头看他,两个大男人一个在病床上躺着,一个在旁边站着,位置不同,但周身气质无二。
  董玉秀拿了一些药出来,对他道:“这些是常备药,这些是止疼药,我刚才听医生说好像需要一些止疼药,也不知道这些能不能用上,等下你再问问医生。这些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这些年每次入藏来找人的时候,我都带上,就想着或许哪一天能用到呢……”
  郎卡点头,声音温和道:“好。”
  雷东川手臂上鸡皮疙瘩直冒,看着郎卡眼神都不太对劲了。
  他几次想跟董玉秀说话,但都被郎卡半路截了话去,之前那个眼高于顶的大老板好像一下变了一副模样,眼里只有董玉秀,什么话题都要自己来跟董玉秀讲,跟护主的大型狼犬没什么分别。
  雷东川见过他锋利的獠牙,自然不敢信他的无害,但看到董玉秀随心所欲笑着讲话的样子,心里又忍不住有些疑惑——难道郎卡当真是白长淮?
  董玉秀交代好药品之后,看过时间,打算先走。
  郎卡立刻起身,毫不迟疑地想跟上。
  董玉秀连忙按住他肩膀,道:“白大哥,你身体还没好,不能离开医院,你听医生的话啊,在医院住两天,我明天一早就过来看你。”
  郎卡问:“你去哪?”
  董玉秀笑道:“当然是回去见子慕,他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呢。”
  郎卡脸上表情放松一些,坚持道:“我跟你一起去,我能走,而且我也想跟子慕说说话,他之前来我不知道,都没有跟他说什么——”
  董玉秀摇头,坚持让他留下调养身体:“你现在身体最重要,别让我担心,子慕那边我要慢慢说,给我一点时间。”
  郎卡想了想,道:“那好,你先去,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过去找你们。”
  他听得清楚,孩子长大了,需要时间来接受他,刚好他也要准备一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