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黎明之前 (3)
作者:一盆猫草      更新:2022-10-25 23:45      字数:2001
  隔天若琳和可馨开门的时候一脚踢翻我们放置在门边的塑胶袋,啤酒铝罐滚落一地,而后是被金属撞击的声响惊醒,猛然爬起的我和罗瑀暄,浮肿的双眼和佈满泪痕乱七八糟的脸从床上忽然弹起,着实把她们下的不轻。
  本来随便呼咙就可以过去,但一看到她们眉宇间紧皱的关心,我就将辩解话都嚥了回去,乖乖坐到地板上。
  「你们最好老实说。」若琳瞇起眼睛。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之后,再开口容易很多。轻描淡写的带过一些过于沉重的部分。
  若琳难得安静下来,可馨也不知道说什么,一个劲的猛灌啤酒。
  有什么东西不断滴落的声音,我才发现若琳在哭。
  「我跟我妈也因为填志愿的事大吵一架过,我们冷战了两个多月,她到现在还是坚持自己是对的。虽然我跟家人之间大大小小的纷争没有这么沉重,但用力去戳还是会感到疼痛。我以为家人就是不管怎么样,终究要和好的存在,因此再委屈也只能把伤痕藏起来,以为久了就会随时间淡去。但我看到你们才知道不是。」
  她眼泪汪汪的看看我又看看罗瑀暄。「我们明明住在一起,我却一直没发现你们不回家的原因。」
  「离开家里之后,我跟我妈的关係好了不少,但是以前的事我也没有办法再追究,只能装作相安无事。」可馨淡淡的描述她小时候被毒打的光景,睁开眼睛看到墙壁上喷溅着自己的血,是她心里最深的阴影。我们听得怵目惊心,却挤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我没办法说出一切都会变好这种话,但是距离產生美感,适当的保持距离,才能最有效的改善关係。」
  可馨环顾着我们三个,像是对着自己说,也像是说给我们听。
  「刚搬出来的时候我有点徬徨。因为突然失去给予我评价的对象,后来才发现我一直都渴望被他们认同,我那时候才开始意识到要为自己而活。」
  关于自己什么都说了,对彼此的经歷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我们在寝室抱着哭成一团。
  大家都有说不出口的故事,我们都能知晓彼此的痛是什么模样。
  「我们去夜唱吧。」总是很冷静的可馨把空掉的铝罐捏扁甩到地上,站起来大声宣布。
  「赞成!」若琳不由分说的把我们从地上拉起。
  穿着系服和高中运动裤,酒气瀰漫,我们乱七八糟的走在路上,一路上的人纷纷闪避或投以怪异的目光。
  在ktv包厢里,我们又叫了两手啤酒,平时所有的压抑都藉着酒精释放,最后我们东倒西歪却仍抓着麦克风尽情嘶吼,尽情挥霍,依靠在彼此肩膀上,将失色的青春一点一点补回来。
  自从上次的告白大会之后,我们四个人的关係飞速跃进,每个周五晚上都会来一场喝酒谈心大会,最后经常在ktv里作结,路灯把我们每个人的影子拉的细长,摇摇晃晃走回宿舍的时候时而贴近时而分开,但是心却一直靠得很近。
  每天早上起床,若琳会把我们抱过一轮才甘愿去梳洗,总要拉上我们四人一起吃午餐和晚餐,也时常提着宵夜回来,每个人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她都瞭若指掌;可馨在寝室疯闹的时候冷静吐槽,偶而说出些毒舌评论,刀子般锋利的嘴,内心却比谁都要柔软,半夜起床上厕所看到我们还亮着书桌的灯赶报告,便会默默的泡一杯热腾腾的奶茶递过来;而罗瑀暄是寝室的零食补给,扫地时会连我们的位置一起清扫,还会把大家的衣服从小阳台上一併收拾进来,摺叠整齐的放在每个人床上。
  我们在寝室里铺满了奶茶色的巧拼,买了电磁炉,偶而会在寝室里开火,四个人团团围坐,抢着对方碗里的菜,而后快煮锅、电锅和烤箱迅速的攻佔了剩馀的空间,一应俱全,儼然像是一个小小的家。
  不用赶报告的夜晚,我们会窝在地板上看电影,床上的娃娃被拿下来充当靠枕,在小小的笔电萤幕前挤成一团。
  我一向是个慢熟的人,不像若琳在系上如鱼得水,也不是会主动找人搭话的类型,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在系上的交际最多就是在走廊遇到时点头打个招呼,却能和他们几个相处的这么好,每天回宿舍已经成了我最期待的事。
  住在同一个空间,生活相互渗透,觉得自己真是足够幸运,才会遇到如此大相逕挺却能一拍即合的她们。
  虽然我的家庭离普通相去甚远,也不是很清楚何谓正常,但我想,所谓的家,大概就是这样的光景吧。每一颗在家庭中负伤累累的心,相互依靠,最后建构出家的模样。
  「你下个礼拜会回去吗?」
  又是一个宿舍只剩我们两个的夜晚,窝在小小的单人床上一起看男团舞台时,罗瑀暄突然问我。自上次喝酒谈心之后,每一次回家的周末我们都下定决心要快快乐乐的过。
  「暂时还没吧。」突如其来的提问让我一愣。
  「我下星期应该会回家一趟。」罗瑀暄说的很快。
  「怎么这么突然?」
  「跟你聊过之后,觉得自己好像可以面对。」她停顿了一下,慢慢抬头,认真的看进我的眼睛。
  看着她决绝的表情,我为她感到欣慰,却也有些苦涩,只觉得才一眨眼的时间,她就走到我触碰不到的地方。
  吃完的宵夜纸袋还散落在巧拼上,我已经在想着下星期要怎么熬过漫长的周末。好在还有可馨和若琳陪我,不至于一个人。
  回家的周末,她半夜摸黑偷爬到我床上的时候我总是嫌挤,现在竟觉得单人床只睡一个人又太过空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