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流放
  “你姓揭？很少见啊。揭水, 好名字。”
  “我叫李洋，姓和名都很普通……”
  “你的虫纹很漂亮。”
  “我可以亲吗？”
  “我可以叫你‘小水’吗？”
  “小水，你是水，我是洋，可不是天生一对么？”
  “小水别担心，叔叔会没事的，我陪你一起回去。”
  “小水, 我爱你。”
  ……
  “咳咳咳咳……”床上的人挣扎着醒来，睫毛剧烈颤抖，声音嘶哑：“李洋……”
  “哥, 你醒了？！”守在一旁的揭火又惊又喜。
  “……李洋呢？”一句话说了半天，仍然说不出来，那些烟气损害了他的喉咙。
  揭火以为是因为他哥睡了太久了，连忙喂他喝水。
  揭水喝下半杯水, 仍用一把粗粝的嗓音问：“李洋呢？”
  “在……在……”揭火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闻讯赶来的医生在此时推开了门。
  “医生，我哥怎么样了？”揭火赶忙松了口气, 去问医生。
  “能醒过来就没有大碍了，再住一天观察一下，没有别的情况就可以出院了。”医生看看安静地坐在床上的揭水，对揭火说到。
  “那太好了, 谢谢医生。”揭火很高兴，他们家已经散了，如果他哥也有个三长两短……
  “有事再叫护士。”医生转头就走，如同他来时一样雷厉风行。
  “李洋呢？”揭水继续刚才的话题, 呆呆地重复。他的大脑停转了，只是迫切地要得到这一个问题的答复不可。
  “在……凤山公墓。”揭火见拖不过去了，沉默了半晌，还是照实说道。
  凤山……公墓？哦是了，李洋是孤儿，如果死了要葬在公墓的，他还和他开过玩笑，要去挤他那个小盒子……
  揭水张张口，发现自己彻底无声了。
  揭火见揭水迟迟不说话，便试探道：“哥？”
  见揭水仍不作答，揭火这才慌了：“哥……哥你怎么了？！”
  ……
  “……不是生理原因，可能心理压力过大导致失语，出院后去看看心理医生吧，也许会好。”提着仪器检查了半天，医生得出了结论。
  “好的，谢谢医生……”揭火眼圈红了，他快要哭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揭水在自己光脑上打字给揭火看：“二父呢？”
  “他……他们，雌父被判了526年，雄父被判了20年……是在哥你昏迷的时候判决的……”揭火想到以后，说着说着又沉默了。
  他毕竟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还在上学，家里突遭此变故，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揭水也沉默了。他现在脑子一片空白，没有丝毫思考能力。
  “哦，对了。飞星叔叔被判流放了，今天执行……”良久，揭火又怯怯地补充着。
  揭水一怔，抬头看窗外。揭火嘴里的“飞星叔叔”就是揭飞星，他的“未来雄主”揭英的雌父。
  揭火见他哥哥有反应，连忙道：“是今天晚上啦！”
  其余关监狱的都已经执行了，他们兄弟二人的二父已经在监狱里了。但是流放不一样，流放是要挑时间的，飞船不是随时想发射就能发射的。
  揭水点点头，垂下脑袋去查具体时间。刑罚执行是不允许旁观的，但这次流放是在晚上，而且县城附近就有一个隔离区，说不定能看见。
  ……
  揭飞星吃完了虫警给他准备的最后一顿晚餐，没有刻意拖延时间，事实上他拖也没用，飞船发射时间是固定的，他不在规定时间吃完他们也会带走他。
  他被塞进了一个小仓里，门被轻轻合上——是被永远锁上了，尽管关上门的这个动作非常普通。揭飞星知道，从此刻起，虽然他还没有离开虫星，但他已经彻底被隔离了。
  流放仓很小，里面只放了一个成年雌虫按标准可以吃20年的食物和水。他将活着离开虫星，但此后是生是死，都与虫星无关了。
  宇宙很热闹，到处都是智慧生物；但也很空旷，揭飞星将不再遇见任何一个活着的生物。
  整个过程都是静默的，没有人来问揭飞星为什么。
  但他突然很想诉说，为什么在庭上他一言不发呢，他将没有任何机会把他内心的话讲给人听了……揭飞星开始恐慌，他挣扎起来，但是没有用，他被牢牢锁在一张椅子上，这些锁将在30个小时后自动解开。
  30个小时是一天，但三十个小时后他还有时间的概念么？
  揭飞星抬头，望向头顶，视线被一片温暖的米黄色挡住了。但是在流放仓顶外，飞船外，再高些的地方……那片死寂的黑暗，就是他今后的归宿了。
  也许犯罪是有惯性的吧……当他第一次把自己的虫蛋埋在土里时，他惊恐愧疚地彻夜难眠。那是他的孩子啊，虫蛋还有温度，它上面有一圈那么整齐漂亮的花纹，这是揭氏的雌虫才有的特征……听他雌父讲，他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非常漂亮的虫蛋，因为他出生的时候有流星，才给他取名叫“飞星”。他的孩子，很健康，什么也没做错，就因为是个雌虫，就要被埋进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