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禾拧眉看着瘫倒在地的人，略微停顿了一下，道：“先等一等。”
  现在还有些时间，她想看看这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杨成杰叹了口气，知道今天大概是走不了了。
  这和还有多少时间没有关系，如果只是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他们或许还可以一狠心走开，但是当了解的越多，就越无法这么轻易当作没有看到。
  当初买设备的时候沈青禾表现的心狠，但实际也不过是假象。
  其实当初谈判的价格还能再往下压，但是他们却没有这么做，不过也是因为这样，后来有人闹事的时候，周厂长和陈工也投桃报李，坚定地站在他们这边。
  过了一会儿，他们总算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跪在周厂长面前的职工是老员工，之前沈青禾他们付了一部分钱，周厂长几乎没有耽误一点时间，立马就把钱都分给了职工。
  这笔钱是按当初的出资多少分的，周厂长和陈工占得是大头，其他职工占的虽不少，但是人数众多，每个人落到手里并没有太多的钱。
  尽管陈工表示只要自己当初出资的部分，但他拿出来的钱平均一下，分给每个人的还是不多。
  因为考虑到厂里的职工都要养家，周厂长和陈工这次没有分钱，而是优先将钱给了职工们。
  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其中之一，原本拿到钱是一件高兴的事，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孩子却在学校晕倒了。
  最后检查出的结果是需要做手术，而手术费用是两万元。
  他们根本拿不出这笔钱。
  今天早上，孩子再次被送进抢救室，可是家里的钱已经被花光了，这名职工走投无路，只能找到了周厂长这里。
  周厂长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原本大家的日子苦是苦些，但怎么都能将就着过下去，他也想帮忙，但两万元，就是他也拿不出来。
  “老余，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
  这话周厂长怎么也说不出口，要怎么说，说自己帮不了，说自己没钱吗？可这是救命的事情啊。
  周围的职工也都不说话了，这么大一笔钱，他们就算是想帮忙，也没有办法。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这些前你先拿着，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一卷钱被放在了老余的手里，说话的正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陈工。
  那一卷钱被卷的很仔细，可以看出是被好好放起来的，平时被存起来的积蓄，现在陈工将它们都拿出来了。
  周厂长紧跟着也去翻自己的口袋，但最后只找出了几十块钱。
  他虽然是厂长，但是工资并不高，厂里效益不好，很多时候都是他自己往里贴钱，这次卖掉设备的钱又没有拿到，他也没有多少积蓄。
  很快，周围响起了翻衣服口袋的声音，一张纸破旧的钱被翻找出来，然后放在了老余的手里。
  这已经是他们能拿出来的全部了。
  杨成杰扭过头擦了擦眼睛，然后从手提包里拿出这这次出差准备的备用金，他就知道，刚才不走的话，多半是掺和进来的。
  杨成杰平时做生意，会在包里放几百块钱，这次和沈青禾一起出来，直接拿了三百块大团结。
  这钱放在平时也够用了，但此时却是杯水车薪。
  将所有收到的钱都整合在一起，有厂里的会计帮着数了两遍，带上杨成杰给的，一共收到了不到两千块钱。
  这其中还是陈工和杨成杰给的占了大头，陈工拿出了所有的钱，而杨成杰则是做生意的老板，其他人只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尽力。
  距离两万块，还差一万八千多块。
  第382章 找人
  听到这个数字，所有人都是一阵沉默。
  这个数字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在所有人身上，一万八千多块钱，就是把他们所有人的积蓄掏空，也凑不出这么多钱。
  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要养，所以在看到老余恳求的目光的时候，他们只能狠心转开视线。
  陈工道：“你先拿着这些钱去医院，剩下的钱我再想办法。”
  不过话虽是这么说，但从陈工的表情来看，想要凑这么大一笔钱对他来说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老余拿着钱离开，他的背影看上去格外萧瑟。
  沈青禾盯着对方离开的方向良久，才收回了视线。
  杨成杰原本以为沈青禾会说自己出这笔钱，但是一直到老余离开，她都没有说话，只是站在旁边也没有离开。
  其实杨成杰也能理解，将近两万块钱，对谁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们服装厂因为要购买设备，因此过年的时候不仅没有分红，两人反而还又往里投了钱。
  要说他们咬一咬牙，还是能凑出这笔钱来的。
  但关键是，这个忙帮了，之后呢，自己家里的生活呢？
  做生意总是伴随着风险，看到今天发生的事，杨成杰的想法也发生了改变，他之前一心想把生意做大，完全不考虑风险。
  但是如果他也遇到了像老余这样的情况呢，到时候他又该去求谁？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冷血也罢，杨成杰都认了，他知道自己就是个小人物，做不到像陈工那样舍己为人。
  因此对于沈青禾的反应，杨成杰表示理解，也没有追问，而是岔开了话题，“现在去机场还能赶得上，我们现在走吗？”
  沈青禾似乎在想什么事，被杨成杰打断后，先是摇头，之后又点头。
  杨成杰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这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沈青禾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腕表，道：“咱们借周厂长厂里的车，现在马上赶去机场！”
  说完之后，沈青禾就朝厂里跑去。
  杨成杰气喘吁吁跟在后面，想说他们的飞机还要等一会儿才起飞，就算不借车也完全赶得及，但是人到中年，疏于锻炼，他根本追不上跑在前面的沈青禾。
  而回到厂里的周厂长也无心工作，老余的事情让他挂怀，但是他却无能为力。
  看向正在打电话的陈工，周厂长叹了口气，其实他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果然陈工的电话没有讲太久，每次在他说出要借的金额之后，通话就会因为各种原因被挂断。
  其实双方都心知肚明，这就是一种委婉的拒绝。
  陈工还在坚持不懈地打电话，周厂长想劝他放弃，但是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好像一说出就断了所有人的希望。
  就在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周厂长过去开门，发现敲门的竟然是沈青禾，他顿时想到一种可能，还以为沈青禾是因为老余的事情来的。
  正准备将人请进来，就听沈青禾道：“周厂长，刚才我看你们厂里送货的车似乎还在，能不能麻烦您的人把我送到机场？”
  因为是跑过来的，沈青禾喘了口气后补充道：“要尽快！”
  周厂长顿时有些失望，但也知道这种事情无法强求，厂里经营效益不好，送货的车子基本闲置，送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很快答应下来。
  “好，我现在就安排人送你过去。”
  等沈青禾离开，周厂长苦笑着回到办公室，道：“我还以为沈老板会帮老余，没想到对方是急着回去。”
  刚才对方一直没有走，他还抱着一丝期待，但是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天真。
  那可是两万块钱，不是两块，也不是十块。
  陈工再一次被拒绝，他已经将自己现在能想到的可以借钱的电话都打过了，除了几个愿意借出几十块钱的之外，其他的都拒绝了。
  听到周厂长的话，陈工忽然道：“我们的设备卖的不便宜。”
  其实何止是不便宜，甚至可以说是敲了对方一笔。
  而陈工这么说，言下之意也很明显，对方已经付出了超出自己应付范畴的钱了，并不欠他们什么。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陈工对沈青禾也有初步的了解。
  对方虽然年轻，但并不是一个会任由别人威胁的人，之所以会答应他们略显过分的要求，恐怕也是因为他之前和周厂长争执时说的话。
  陈工向来觉得人要知道感恩，他愿意拿出自己的全部积蓄是自己的事，别人并没有这个义务，他也不会因为自己这样做去要求别人。
  周厂长原本心中还有些淡淡的不舒服，说不上对沈青禾有意见，只是满怀的期望落后之后的失望。
  但现在听到陈工的话，意识到是自己的要求太过了。
  看着又尝试着继续打电话的陈工，他忽然觉得自己也该做些什么，周厂长从办公桌后走出来。
  “我出去想想办法，能凑一点是一点吧。”
  两人一个出门去想办法，一个留在办公室继续打电话。
  而另一边，沈青禾和杨成杰正匆匆赶往机场。
  因为之前就打算从周厂长那里离开之后就直接去机场，他们的东西都是提前收拾好了的。
  杨成杰坐在后座，行李就放在旁边，而沈青禾则坐在前面。
  路上的车不算多，不过司机比较沉稳，车速并不算太快。
  沈青禾则有些着急，朝司机道：“麻烦能不能开的稍微快一些，我们赶时间，一定要在下午一点之前赶到机场。”
  司机是个熟手，闻言点点头，然后踩下油门加速行驶。
  后座的杨成杰听得一头雾水，他们的飞机是下午三点的，干嘛一定要一点之前到机场啊？
  看沈青禾十分着急的样子，杨成杰疑惑道：“是有什么急事吗？咱们的飞机是下午三点的，你是不是记错了？”
  沈青禾摇头，“我们不是去坐飞机的，我们是去找人的。”
  昨天在沪市举行的医学研讨会刚刚结束，参加晚宴的时候她知道有很多人都是今天离开，而其中就有一位首都来的权威儿科医生。
  第383章 建议转院
  开车的司机十分靠谱，果真在一点之前到了机场。
  沈青禾匆匆下车，杨成杰也赶紧跟了下去。
  在车上简单的询问之后他才知道，原来沈青禾并不是要离开，而是要去帮老余的孩子找医生。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是那一刻杨成杰觉得，这才是他认识的沈青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