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是在大厅里进行的假面宴会。
  明明大家都戴着假面，可就是有人能一眼认出许知鹤，过来搭讪的人绵延不断，几乎围城了一个圈。
  云羽听不懂他们的商业互吹，就悄悄往身后的点心区挪。
  刚挪了两步，便迎面撞上一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挡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周身都泛着一种不怒自威的庄严气势。
  这让云羽不自觉地想起家里那位。
  看着对方胸前还未摘下的竞价牌号，云羽忽地意识到，这不是刚刚那位跟她疯狂比价的人吗？
  不过，刚刚叫价的声音更年轻一些，倒是更像他身后跟着的那个男人。
  云羽微微颔首，就要错身越过他。
  “云羽。”
  男人开口那沉如钟鸣的冷硬声线一下子就让云羽迈出的脚步一顿。
  这声音……
  “疯得连父亲都不认识了吗？”
  大厅内，喧嚣的声音似乎一下子被隔绝开来。
  云羽定在原地，只能听到自己胸腔内的心脏一下又一下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她攥着手心，开口的声线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爸……”
  就在她硬着头皮，迎着老父亲冰冷的审视的时候，放在身侧的手突然被一个干燥温和的大掌包住。
  “伯父。”
  许知鹤缓缓在云羽身侧转定，安抚地捏了一下云羽的小手，“好久不见。”
  明明许知鹤只是简单的打了声招呼，可云羽却莫名地察觉到两个男人间骤起的气场相冲。
  平和之下，是毫不相让的无声角逐。
  云律的目光从二人牵着的手上掠过，紧绷着下颌，转身往露台走，“你过来。”
  他没说是谁。
  云羽下意识跟过去，却被许知鹤安抚地箍住肩膀，“你等在这里。”
  话落，他便不疾不徐地跟着云律往外走。
  感受到两个男人间不怎么融洽的气氛，云羽是怎么也没法安心待在原地的。
  于是，在两个男人背对着大厅的时候，她悄悄跟了过去。
  ——
  一扇半开的雕花玻璃门，把厅内和露台切割成两片天地，厅外的露台上灯色黯淡。
  云律背对着大厅而立，周身弥漫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许知鹤缓缓在他身侧站定，并未开口。
  两个人相对无言，就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
  半晌，云律低沉如大提琴嗡鸣般的声音缓缓响起，“你还是和她在一起了？”
  许知鹤面上笑意不变，“如您所见。”
  云律抬眸看了他一眼，直接开门见山，“我是不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风过，吹起雕花玻璃门后的窗帘。
  一道娇小的身影悄悄凑了过来，在注意到露台望过去的视线后，又慌不择路地朝着反方向跑开。
  许知鹤缓缓收回视线，脸上的笑意一如既往，可眼底多了几分冷意，“这么多年了，您还是没变。”
  作者有话说：
  云羽：谢邀，人在拍卖场，恨不得穿回去把那个跟老爹叫板的自己给摁死
  第24章
  “这么多年了, 你也没变。”云律皱了眉心，“我以为六年前逼你离开，就是你默认放弃的意思了。”
  “您喜欢下棋, ”许知鹤迎上他冷冽的视线，毫不退让, “自然懂得以退为进的策略。”
  “今天这场局是你安排的吧，”云律啜了一口红酒, “就凭小羽那个胆子，知道我在自然是不会来的。更不要说还敢跟我叫价了。”
  许知鹤笑而不语。
  “我直说了吧，就凭你的心机，小羽是跑不掉的。”云律叹了口气, “许家水太深, 我不想我的女儿去趟这趟浑水。”
  “你要是真心疼她, 就别让她……”
  “我是我, 许家是许家。”许知鹤难得敛了笑意, 突兀地打断他的话，“所以, 您担心的不会发生。”
  眼看着话题进入了死胡同, 两个人各不相让。
  云律也懒得再多费口舌，冷声道, “如果小羽再受到伤害, 你想都不要想。”
  “伯父放心。”许知鹤笑着放下酒杯, “刚刚云羽特地为您竞拍了一副金丝楠木的棋盘, 过阵子我会派人给您送去。”
  话落, 他朝着怔神的云律微微颔首, 便先一步离开露台。
  “这……”
  两个败家啊！
  ——
  回程的车上。
  “我爸真的什么都没问吗？”
  在云羽坐卧不安地把同一个问题问了三遍后, 许知鹤揉了揉额角, “你想知道什么？”
  比如，没问问我们是真成男女朋友了吗？
  再比如，就没问问，我们怎么就搞在一起了？
  云羽动了动嘴，嘟囔道，“你是不是知道我爸爸在这儿才故意带我来的？还让我跟我爸竞拍……”
  话一出口，云羽自己也紧张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只觉得心底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期待，期待听到一个肯定的回复。
  “东西是你想要的，价也是你抬起来的。”许知鹤挑眉，下垂眼里裹着几分无辜，“怎么倒成我故意的了？”
  “我要是知道我老爸在，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云羽问的越来越没底气，“这种活动的嘉宾名单不是公开的吗？”
  “我只是来带走我想要的东西，为什么要去关注其他人？”许知鹤凝视着云羽，“还是说，你觉得你和你父亲有值得我关注的地方？”
  “那倒没有……”
  被人无声地破了一盆冷水，心中那点期待的小泡泡啪地一下子碎掉。
  冷静下来细想想，那天是她求着许知鹤帮自己的，又不是他主动贴上来的……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什么啊……
  默了默，云羽吸了吸鼻子，“老爸有没有怀疑我们的假关系？”
  “说到这个……”许知鹤勾了勾唇角，“我今天又被迫帮你圆谎营业，这个演出费，你打算怎么结？”
  “啊……我们今天这不算互帮互助吗？”
  云羽高速运转着脑袋瓜，“我陪你出席活动，陪你竞拍到想要的东西，换来你的开心！然后你偶然之下帮我和老爸圆了个谎！这不是负负得正，抵消掉了吗？”
  “嗯？”
  “金钱有价，开心无价！”云羽巴巴地眨着一双杏子眼，“你今天不开心吗？”
  “我是商人，妹妹，我只看钱。”
  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云羽瘪了瘪嘴，“又抠又贵！还好我老爸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刚好可以顺理成章地早点换人了……”
  “什么？”
  注意到他骤然降温的语气，云羽往车子座椅里缩了缩，又怂又乖地打哈哈，“我说，好的老板！”
  车内沉默了片刻。
  车窗突然被打开，车外的风裹挟着嘈杂的车流音滚进车厢内。
  “在我主动结束前……”
  爆裂的风声把他的声音撞得有些听不真切。
  云羽眨了眨眼睛，努力靠口型辨别他说了什么。
  可车子突然钻进了隧道，四周骤然陷入一片黑暗。
  “你想都别想。”
  云羽看不真切，也听不清楚。
  她只能隐隐约约感受到，有一股温热的气息在一片黑暗的时候靠近了自己的面庞。
  又在车子极速冲出隧道的那一刻，消失不见。
  云羽懵懵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黑暗中产生了什么幻觉。
  可看着许知鹤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她选择把那一切当成是自己的错觉。
  ——
  赶着门禁时间线进了夏令营大门，云羽沿着路灯铺成的线晃晃悠悠地往里走。
  夏季的夜总是幽长而空远。
  云羽看不到星星，在路灯的拼成的光斑之外，也只能看到一片近似圆盘黑洞状的天空。
  看不透看不清，像极了许知鹤给自己的感觉。
  想到他，云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