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邦彦握了握双手。
  “诚然，你确实做事莽撞，不计后果，对不起你的家人，但你的坚持,也救了不少人。如果不是你，民生医药只会害更多的人。他们那些人，也是别人的父母、孩子、丈夫、妻子。所以，除了你之外，旁人没有办法指责你到底是功是过，你也不用问别人的意见。曾经有人跟我说，但凡是做过的事情，再后悔也是做过了，不如一直往前看，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将离一步一步往前走，黑暗中，始终有一盏灯，亮起一片光芒。
  许邦彦听着将离的话，渐渐入神。
  两个人路过一个商店，里面的电视新闻，正在循环播报民生医药的事情。
  许邦彦一转过头，就看到电视剧里面的画面——一些人哭得撕心裂肺，痛骂民生医药毁了自己的家。
  许邦彦顿了几秒，转过头,看向将离,眼神沉了沉，心里的雾霾尽数散去，豁然开朗。
  将离带着许邦彦，根据许邦彦的记忆，两个人很快来到了许邦彦的家。
  那是一栋算是有些年头的老小区，单元楼内的灯光不够亮。
  好在将离手里的灯光来凑，才能看清楚眼前的路。
  将离看了一眼面前紧闭的房门，问道：“是这里吗？”
  许邦彦神色紧张，站在门口，才知道什么叫做近乡情怯。
  盯着那房门，过了一会儿，他才点点头，“是这里……但我不知道，他们还住不住在这里了……”
  毕竟距离他死亡，也有三年了。
  他眼睁睁看着，民生医药的药品，从研发到彻底伪装替换上市害人。
  每一步，他都看在眼里。
  却不知道，这三年里，家人是怎么过的。
  “问问看，不就知道了。”
  将离说着，提步上前，抬手正打算敲门，她手掌忽然一顿。
  下一秒，她和许邦彦身后，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
  “请问，你找谁？”
  将离转过头，便看见一個中年女子，拉着一个八九岁大的孩子，神色有些疲倦，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些打包的饭菜，看样子是从外面刚回来。
  她应该就是许邦彦的妻子，林蕙君。
  第828章 真的撑不下去了
  将离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许邦彦。
  许邦彦在看到林蕙君的那一刹那，早就激动起来，几乎下意识地就想快步冲过去。
  但脚步一动，他就想到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顿时裹足不前，踯躅不安。
  将离转而望向林蕙君，微微欠了欠身,“许邦彦是您丈夫吗？”
  林蕙君一愣，望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小姑娘，激动道：“你，你认识我丈夫？邦彦他是不是没死？警察跟我说的都是假的，对吧？你，你是不是见过我丈夫，他在哪里？”
  林蕙君快步走到将离面前,一把抓住将离的手。
  “你告诉我,他在哪里好不好？”
  将离看了一眼她的手，上面细细密密都是茧子。
  她伸手反握住林蕙君的手，道：“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林蕙君连忙道：“好，好，我们进房间再说！”
  她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眼泪瞬间就砸到手背上。
  有几次，钥匙险些脱手而出。
  旁边的男孩儿，替她拿过钥匙，沉默不语地上前，打开房门。
  林蕙君歉然地看向将离，“不好意思，我，我们现在进去吧……”
  将离道：“你带我一个陌生人进家门，你就不怕吗？”
  林蕙君顿了一下，先走进去,“有什么可怕的,最坏也不过是这般田地了,更何况，你一个小姑娘，能对我们孤儿寡母做什么？”
  许邦彦眼睛通红，已经有些绷不住情绪。
  瞥他一眼，将离提步，跟在林蕙君身后，进入家门，“听刚才的话，许太太是从警局刚回来？”
  林蕙君将东西放在旁边的桌上，闻言愣了一下，却没有立即回答。
  她推了一下旁边的男孩儿，“阳阳，进屋去吃饭，妈妈等会儿去看你。”
  说着，她将饭菜拿给男孩儿，将他往卧室门口推了推。
  男孩儿看了看将离，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带着不同于年纪的沉稳。
  他并没有说什么，乖巧地拿着打包的饭菜，回到自己的卧室。
  见他关上门,林蕙君才抹了抹眼角，道：“今天警察给我打电话了,他们说……我丈夫死了，让我去警局……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他们连尸体都没找到，就跟我说我丈夫已经死了，这怎么可能？”
  林蕙君这三年，都在等着突然失踪的许邦彦回来。
  每时每刻都在期待着，有人敲门，一开门，门口就是许邦彦。
  可今天警察突然跟她说，许邦彦死了……
  林蕙君匆匆赶到警局，等待的，却是更残酷的结果。
  警察跟他说，许邦彦被人毁尸灭迹，找不到尸骨了。
  尸骨被撒遍了整个玉山，根本拼凑不出来，他们现在也只能根据几個抛尸点，尝试提取一下dna，看看能不能找到许邦彦。
  “他们找了三年，连尸体都没找到，就跟我说，邦彦已经死了，这肯定不是真的对不对？”林蕙君红着眼，近乎哀求地望着将离，快步走过来，“小姑娘，你肯定是听说了什么消息，今天特意来找我的对吧？邦彦在哪里，你告诉我，你让他赶紧回来行不行？我，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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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第829章 抑郁而终
  林蕙君握住将离的手，哭泣着弯下腰。
  将离的余光里，许邦彦也是泣不成声。
  将离拍了拍林蕙君的手，单手捏决，在她肩膀上点了一下，“你抬起头来。”
  林蕙君下意识地，听从她的话抬起头来,未等她询问怎么了，她便看见了旁边的许邦彦。
  林蕙君愕然一愣，下一秒，神色激动便要冲过去。
  将离却拉住她的手，声音对林蕙君来说，如同冰冷的刀。
  “许邦彦已经死了，他只是回来见你们一面，我知道这话太过打击了,但这是实话，长痛不如短痛，希望许太太明白。”
  语毕，她看向许邦彦。
  “过一会儿我再来接你。”
  许邦彦颤抖着点点头。
  将离把灯笼放下，便离开了许邦彦家。
  她正好踏出门的那一刻，听见林蕙君撕心裂肺的哭声。
  “为什么啊？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一走了之！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知不知道这三年，我有多累啊……”
  将离脚步一顿，反手将房门关上，走远了一些。
  ……
  将离给许邦彦多留了一些时间。
  半个小时后，她才敲响许邦彦的家门。
  里面窸窸窣窣，过了一会儿，才有人打开房门。
  许邦彦和林蕙君并肩站在门口,两个人都像是哭过似的。
  但神色也都冷静了不少。
  林蕙君俨然没有之前崩溃的神色，神情甚至完全放下了，只剩下点点的不舍。
  看到将离出现在门口,林蕙君又看向许邦彦，止住的眼泪，有再次决堤之势。
  她擦了擦眼角，抬头快速地眨了眨眼，将眼泪逼回去，才看向许邦彦。
  “你好好地走吧，家里不需要担心，我会照顾好阳阳的。”
  许邦彦闻言，喉头剧痛，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哑声道：“那我走了。”
  将离听到这话，手一抬，旁边玄关柜上放着的灯笼，就回到了她的掌心里。
  她并没有废话，看了许邦彦一眼，便转身往外走。
  许邦彦自觉地跟在她身后，但走了两步，他回过头去,望着林蕙君,真诚而祝愿地说：“蕙君，再找一个吧，我希望你好。这些年苦了你了，对不起。”
  语毕，许邦彦对林蕙君深深地鞠了一躬，才跟着将离离开。
  林蕙君捂着脸，蹲在门口泣不成声。
  ……
  将离带着许邦彦回去的路上，许邦彦一直都很沉默。
  将离也没开口询问什么。
  快走到骄阳观门口时，许邦彦忽然开口，“大师，你之前跟我说，人只要问心无愧就好了，可我要是问心有愧呢？”
  将离脚步一顿，望着许邦彦，有些怔然。
  因为这样的话，她以前好像也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