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遗音淡淡道：“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何将濯师弟的身躯留在遗世之地？”
  上官眠棠的眉宇间不在掩藏怒意：“若是可以，你当我不想？”
  “说到底，不过是自私二字罢了。”安遗音为一边喝闷酒的苏濯再度倒上酒水，目光甚至不曾放在对面的孩童身上：“你宁可只带走一具不完整的部分，也不愿意一无所得。”
  上官眠棠冷冷道：“大脑乃精神残余最多的部位，只要有头颅在，我总有一天能够找到师尊的转世。”
  顿了顿，他看着身边的苏濯，小小的手握紧了对方的衣袖：“眠棠从来都不认为，师尊的魂魄会消散于遗世之地。”
  酒是喝不成了。
  苏濯无奈的放下酒杯：“我不想在这种让人开心的时候说这些。”
  二人沉默。
  “仙魔之争……仙魔之争……”苏濯喃喃道：“自上古之时起，仙魔之争就从未停止过。师兄身上并无仙帝血脉，虽然德高望重却终究不能完全限制众仙。眠棠你虽拥有魔皇血脉，但上任魔皇的余孽依旧如同毒瘤般潜藏于地下，侵蚀树根，不能不拔——这样一来……”
  他近乎无情道：“无论是仙人还是魔族，都太安逸了不是吗？因为安逸开始胡思乱想，所以才不得安宁。既然如此，消耗一番也无伤大雅。”
  上官眠棠与安遗音应道：“是。”
  “真是的，师兄也就算了，眠棠你应什么？”苏濯好笑道：“弄得好像我才是魔皇似的。”
  上官眠棠甜甜一笑：“师尊若是喜欢，眠棠愿意双手奉上。”
  安遗音淡淡道：“你千辛万苦不惜背叛濯师弟也要得来的宝座，甘心这般拱手让人？”
  上官眠棠嗤笑道：“我所作所为，不过都是复仇罢了。况且在遗世之地时，我就已经明白过去之事，不过只是过去罢了。”
  安遗音颔首：“正是如此。”
  “别说这种让人误会的傻话。”苏濯敲了敲上官眠棠的脑袋，无奈道：“看你这般赞同，应该不仅是因为我。若我没有猜错，魔界此时的情况与仙界没有太多差别。”
  “无论是天生仙魔还是后天仙魔，仙魔两界都已经太久没有新鲜血液了。”上官眠棠承认道：“虽然三百多年前为了积满阴阳轮回盘而开战，但双方都有所保留。因为安遗音打开结界的关系使得数十人成仙入魔，但对比仙魔两界的总人口而言还是杯水车薪。”
  “活得太久，想的也就不一样了。长生不老也未必是一件好事……”上官眠棠轻笑：“在足够多的仙魔死后，可以打开中大陆的结界让那里的灵气散布人界，大量的凡人飞升入魔，两界势力重组后，必定大乱一段时间，我等也方便浑水摸鱼。而停战之后双方足以休养生息千年之久，甚至在这段低谷期，来缓和先天后天仙魔之间的关系也并非不可能。”
  安遗音点头：“但为了避免先天仙魔的弱势，被牺牲的人选就需要慎重考虑。”
  三个人达成共识之后气氛便明显缓和下来，苏濯坐在最中间突然觉得好笑。双方都在说着残酷的话，明明是不同阵营的人，却能够平常的交流，选出这条无情却最有效果的荆棘之路。
  ——或许，因为对象是安遗音吧。即使是对红莲仙帝充满怀疑进而不相信傅谦闻二人的上官眠棠也潜意识的相信了同为红莲仙帝弟子的他。
  苏濯轻声叹息。
  仙魔两界终究是平静不下来了。
  但这也正是……属于后传的“命运”。
  ——
  醒来后的苏濯静静地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才开始起床洗漱。
  【怎么，看上去精神不太好。】系统嘲讽道：【和安遗音在一起的时光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
  “梦寐以求啊……”苏濯轻叹道：“你要清楚啊苏清，人终究不会是活在梦里的。”
  【所以？】
  苏濯穿好衣服，望着初升的旭日笑了：“只有握在手中的，才是真正的‘所求’。”
  【……呵。】系统发出了一声不知该如何去定义的笑声：【那么，希望你是对的。】
  【以及，我的代号是零零三八，不要叫我苏清。】
  …………
  苏濯准时的出现在了破剑峰的剑舞坪，出乎意料之外的，以往总是拖拖拉拉踩着点过来的薛笑白却已经早早的等待在了那里。
  “怎么了，笑师弟。”苏濯走到近前奇怪道：“今天为什么来的这么早？”
  “唔，就是觉得有话想要和师兄说啦……怎么睡都睡不着干脆就起来等师兄了。”薛笑白捏着袖子垫着脚犹豫道：“那个，小笑想了一个晚上，还是觉得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哦！”
  苏濯微微挑眉，他蹲下身与男孩平视，温言道：“怎么了，昨天下午不是还觉得自己不是男人的吗？”
  薛笑白皱了皱眉。虽然他并不太明白对方话中调侃的意思，但是却本能的抵触：“才不是呢，小笑的男人的资本，很大很大，很大很大，大的漂亮姐姐们都不要不要的呢！”
  苏濯：“……………………”
  他深呼一口气，一巴掌拍在了孩子的头顶——嗯，不如上官眠棠柔顺——近乎咬牙切齿道：“是谁告诉你这种事情的？”
  薛笑白疑惑道：“额……不知道耶，早晨醒来的时候，莫名的就想到这些了……而且还觉得一定一定要和师兄说才行。”
  苏濯勾出一抹笑：“笑师弟，你知道吗，会说出这种话的，都是非常坏的坏孩子哦。”
  薛笑白瞪大了眼睛：“真的吗？！才不是，小笑是好孩子，是师尊和师兄最喜欢的好孩子！”
  他看着苏濯含笑不语的俊秀面庞，犹豫道：“那……那小笑怎么道歉才能变回好孩子呢？”
  苏濯摸了摸薛笑白的头，帮他整理好被自己弄得散乱的丸子头，笑容温和：“嗯，知错就改就是好事哦，那笑师弟好好想想，自己方才究竟是哪里说错了，然后默念正确的一千遍好不好？”
  薛笑白瞪大了眼睛：“这样小笑就又是好孩子了吗？”
  苏濯笑道：“嗯，笑师弟一直都会是好孩子的。”他抬头看向前方：“笑师弟现在这里好好反省一下，师兄去和师尊说些事情。”
  “好的！”薛笑白看着苏濯离开的背影，虽然心里还是有点怪怪的感觉，但是他完全信任自己最喜欢的师兄。那么自己究竟是哪里说的不对呢？向前回想回想再回想，唔——
  “我不是男人我不是男人我不是男人我不是男人我不是男人我不是男人我不是男人我不是男人我不是男人我不是男人我不是男人……咦，多少遍了来着？唔……算了重来一次吧！我不是男人我不是男人我不是男人……”
  苏濯：“……”
  他绝对不能笑出来，一旦笑了出来，大概晚上就可以等来准备杀人碎尸的叶笑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