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你们别说了，厂长今天不是去找肉联厂那边谈了嘛，都安静些，听厂长给咱宣布好消息！”
  大家顿时安静下来，期待的看向谭厂长。
  在副食品厂工人的心目中，只要他们愿意，肉联厂肯定是巴不得的，不存在拒绝的事。
  但事实就是，人家压根不要他们。
  谭国斌哑着嗓子开始推卸责任：“肉联厂嫉恨咱上次给许副厂长甩脸子，硬是不肯履行当初的合同，我在领导办公室求了老半天，肉联厂朱厂长不肯松口，最后约定作废，外包订单的事以后大家都别想了。”
  这几天，厂子里的工人心都浮躁了，他的威信也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这是谭国斌很不愿意看见的。
  他舍下脸找领导说和，其实就是被工人们闹的，一两个工人闹不算啥，一整个场子都对他有意见，他身为厂子一把手就不能不重视了。
  所以他咬碎牙齿和血吞，忍着憋屈去了。
  但心底到底不甘心也不情愿。
  老朱的拒绝在他的意料之中，虽然可惜，但他不太在意，反正他样子做足了，最后事没成，也是归结于肉联厂的狠心，跟他这个厂长没多大关系。
  他这样想，同时也这样做，把工人的怒火全部转移到肉联厂那边，他继续高枕无忧。
  事实如他所料，副食品厂工人们听到肉联厂拒绝合作的消息，他们羞恼又愤怒。
  “这肉联厂啥意思！咋不都说好了合作，现在又变卦，这不是耍着咱玩嘛？！”
  “肉联厂现在风光了，欺负咱副食品厂呗，连领导都偏心他们，真是没天理了！”
  副食品厂的工人们义愤填膺的指责肉联厂的无情，完全忘了他们当初是怎么对待许桃桃和关平两人的。
  这事到此该有个结束，然而谭厂长低估了这群工人的疯狂，他们竟然直接找上肉联厂闹了。
  一群副食品厂工人聚集到西省肉联厂门口，叫嚣着喊朱厂长出来，他们要讨公道！
  “肉联厂大厂欺人，不守信用，出来给我们个说法！”
  “必须给个说法！”
  谭厂长完全没料到副食品厂工人的怒火被他撩起来，却没那么容易消下去，他低估了工资的诱惑力，也低估了西省肉联厂的影响力。
  几十号穿着省副食品厂工人服装的工人们搞早些年示威游行那套，还堵在肉联厂门口。
  大清早的肉联厂工人们被堵在门口没法上班，许桃桃赶到的时候，差点发生恶劣斗殴事件。
  一个副食品厂中年男人抬起拳头要往跟他推搡的肉联厂工人脸上砸。
  “住手！”
  许桃桃一声严厉的冷呵，吵闹的大门口顿时安静下来。
  她忍着怒火，对身后保卫科的人道：“把人拦着，先让肉联厂的工人进来上班。”
  身后十几个身材精壮的保卫科小伙子立马上前，拦住情绪激动的副食品厂工人们，护着肉联厂的工人进来。
  副食品厂的工人尖叫：“不能放他们进去!”
  场面再次变得混乱。
  好在肉联厂保卫科也不是吃素的，那些副食品厂的工人们谁闹就扭起来，毫不含糊。
  许桃桃冷声道：“谁敢闹，立马报派出所！我不管你们今天来这里是出于啥目的，现在给我安静下来，等我们肉联厂的工人们全部进厂子，再来处理你们的事！”
  第三百八十二章 对峙
  许桃桃声音不大，却莫名有种穿透到每个人耳朵里的感觉，又严厉又冷漠。
  听到的人无不是后脊一凉，像被踩着脖子的鸭子，再也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肉联厂的工人们在这种诡异的安静下陆续进入厂子，有人忍不住回头看，对他们许副厂长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许副厂长真威风！”
  “瞧见没有，副食品厂工人连个屁也不敢放！”
  “欺软怕硬的东西，看吧，咱许副厂长肯定为咱做主！”
  肉联厂的工人们认可的点头，同时觉得骄傲又解气。
  等肉联厂工人都进了厂子，许桃桃才示意保卫科的人放开那些刚才反抗被压着的工人。
  此时关平气喘吁吁的跑来。
  许桃桃问他：“通知谭厂长了？”
  关平忍着怒气道：“通知了，谭厂长已经在路上。”
  他看向门口的副食品厂工人眼里透着厌恶。
  许桃桃面无表情的对着一群副食品厂的工人：“谁作为代表跟我解释一下，今天你们来我们肉联厂闹，唱的到底是哪出？”
  副食品厂的工人们没想到许桃桃瞧着脸皮嫩，却气势十足，刚还嚣张的一帮人，面面相觑，气焰不复之前。
  半响一个中年男人才从人群中走出来。
  “我们今天是来讨公道的，你一个副厂长能做得了主吗，不行让你们厂长出来！”
  许桃桃眯起眼，她记得这人，就是刚才想对他们肉联厂工人动手的人。
  “口气倒是不小，放心吧，别说你，就算你们谭厂长过来了，我也是有资格站在他面前说话的人。”
  中年男人脸涨红：“许副厂长，我就是个小工人，比不上你们领导后台大，但今天这事我要代表我们副食品厂的工人跟你要个说法，说好的外包合作，你凭啥又撕毁合同，我们副食品厂效益不好，我们工人只是想要一条多挣些工资养家糊口，你凭啥就不要我们了！”
  副食品厂来肉联厂闹事的动静实在太大，好些路人都过来围观看热闹。
  那些排队拿货的供销社代表们，也都好奇的看着这边。
  他们更好奇的是传说中能干厉害的许副厂长会咋做？
  这时，谭厂长骑着自行车终于紧赶慢赶的赶过来。
  他扔下自行车，一看乌泱泱一群副食品厂的工人，眼前就是一黑。
  “你们，你们在肉联厂门口干啥！还不赶紧的回厂子，你们这是要造反啊！”
  副食品厂闹事的工人们被谭厂长的到来惊了一下。
  也只是一下。
  中年男人就像是找到组织，找到依仗了一般。
  他哽咽着道：“厂长！您终于来了！肉联厂欺人太甚，你为了我们工人受尽他们白眼，今天我们就为你讨个公道，让她许副厂长当面给你赔罪道歉！”
  他热烈的注视着谭厂长，一副即将在领导面前表现，又激动又想求表扬的模样。
  谭厂长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这里面竟然还牵扯到了他！
  他又惊又怕，忍着心梗训斥道：“我不要你们为我讨公道！我再说一遍，赶紧的回去！谁还留在这，我就扣谁的工资，听到没有！”
  他大声嘶吼，催促工人们快点离开。
  副食品厂的人懵了。
  没想到谭厂长会是这个反应。
  “厂长，您别怕，我们都站您这边，肉联厂他再咋样也不能欺负人，咱有理，咱啥也不怕！”
  谭厂长恨不得一头厥过去，他脖颈吼得青筋暴露，面部扭曲。
  “再说一遍让你们回去！没带耳朵吗？都不准聚集在这里，都给我回去——”
  副食品厂的工人们也察觉到了异样，厂长的情绪不太对，好像，好像特别怕他们留在这里。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怕现在的谭厂长。
  虽然失落，但谭厂长发话了，工人们谁也不敢忤逆，就准备撤退。
  谭厂长舒了一口气。
  许桃桃冷笑：“既然来了，就都别走啊，不是要跟我讨公道，我一个副厂长也不太够格，不过别着急，我们朱厂长马上就来了，不仅朱厂长，商业部秦部长、江副部长、机械厂的冯厂长、酒厂陈厂长......国营单位的代表基本上都能来。
  你们有啥冤屈的，有啥公道要讨的，马上就能申诉了，我给你们这么大个机会，都走了还有啥意思！”
  她话音一落，保卫科的十几个精壮小伙子立马把人围起来。
  省副食品厂工人一时心慌不已：“......”
  这又是部长又是厂长，那么多领导，他们就是再傻也知道事情大条了。
  谭厂长狠狠的闭上眼，睁开，一片血红。
  他咬着后槽牙怒视许桃桃：“许副厂长，你非要做这么绝吗？”
  许桃桃拍了拍肩膀上的灰，道：“谭厂长，您可真爱说笑，到底是我许桃桃做事绝，还是你谭厂长倚老卖老！让我给你当面赔罪道歉，口气不小，我敢赔罪，谭厂长你敢收下吗？！”
  肉联厂和副食品厂的事早在领导那边定性，一切都是副食品厂咎由自取，肉联厂完全就是一个无辜的形象。
  偏偏副食品厂人坏事多，竟然聚集一帮人来他们肉联厂门口闹事。
  她要是今天轻易放他们走了，他肉联厂以后还怎么在西省立足！
  许桃桃：“谭厂长既然跟这帮工人说我肉联厂欺负你，那正好等今天领导们都来了，我们好好说道说道！也不枉一帮为你出气的工人不是！”
  今天这出或许不是谭国斌示意的，但要说他无辜，许桃桃一百个不信。
  听听那些工人说的，话里话外都是他们肉联厂不守信用，欺负谭厂长，总之就是他们肉联厂是个恶贯满盈的恶棍，他谭厂长清纯不做作。
  我呸！
  许桃桃用脚趾也能想到谭国斌在背后煽风点火，说了多少他们肉联厂的坏话。
  既然敢做，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
  谭厂长慌了。
  他是真没想到今天要被这群愚蠢的工人害死。
  “许桃桃，我好歹也是省国营大厂厂长，你这么做难道就没有想过后果！”
  许桃桃瞥了他一眼，这是说服不了她，改威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