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淮往后一靠，恨不得把脚都架在会议桌上，不过顾棠冷冷看了他一眼，手里的钢笔拔了帽。文淮有种自己敢翘脚，她就敢扎过来的感觉，他轻轻一咳，稍微坐正了一点。
  “我原来是打算在你手下好好做的，前头那三年如果没有你，我起来的也不会这么快，可能我要用四年才能发行我的新专辑，但是你现在完全没有把心思放在我的事业上，而且还屡教不改，并且帮着我的对手说话，我决定要跟你解约。”
  这话被他说得爹味十足。
  顾棠对这三个人的脾气了解的太透彻了，她冷冷道：“你们确定要一起谈？这种场合还是一个个来比较好。”
  年纪最小的纪希越有点被吓住，顿时就想起逐个击破这个词语来，他忙道：“一起！有什么可分开说的？不都是解约吗。”
  顾棠冷笑，那你们可就别嫌丢人了，她看向俞长星，道：“你又是为什么？你把脸整成这个样子，又硬塞进去那么多假体，我给你规划的路线完全不能用了，我还没找你解约，你居然先来找我？”
  “你还想不想演戏了？”顾棠越说越严厉，“你知道那个都市武侠轻喜剧给你开多少吗？700万！没有经纪人，你就只能拿300万！”
  这话简直是往俞长星心口上挠，她激动都恨不得把自己跟制片人的协议说出来甩顾棠脸上！
  但是不能，这么说她肯定不能让自己顺利解约，俞长星假兮兮道：“这主要是我的问题，我想换个路子，咱们好聚好散不行吗？”
  顾棠冷哼一声，又看纪希越，“你又是为什么？”
  纪希越有点紧张，不过事前高德求跟他说过怎么找顾棠谈的，所以张开嘴之后，他反而是表现最好的一个。
  “顾姐，我真的非常感谢你带我入行的。我还记得当时你跟我爸妈，咱们四个一起，说要把我培养成全新的三栖艺人——”
  纪希越抿了抿嘴，“我谢谢顾姐，但是……我觉得我已经到了极限了，咱们公司挺好的，但是我不能等公司慢慢成长了，我的进步的速度要比公司快很多，一个艺人的青春就这么几年，机会最多的时候……我想再拼搏一把，我想为了自己的梦想再拼一把。”
  他站起身来，冲着顾棠鞠了个躬，“请顾姐放我自由，请让我去追逐我自己的梦想！不管能不能红，不管能不能赚到钱，我想为了梦想奋斗。”
  这话就有点选秀台上的那个味道了，特别套路。
  顾棠道：“等着。”
  她又去档案室里拿了其余两人的合同和这几年的资料汇总来。
  顾棠把东西放在了会议桌上，道：“既然你们一起来，那就一起说。首先你们三个人的合同里，关于解约这一条的规定都是一样的，一共两种选择。”
  三个人屏住了呼吸，又不自觉的对视一眼，好像在互相打气似的。
  “第一，按照去年收入的10倍来付违约金。”
  顾棠停了下来，先看了文淮一眼。
  文淮依旧没明白过来她想干什么，反而又是一副老大哥的得意模样。
  “我觉得这个不合理，你不给找通告，我赚不到钱，我肯定是要解约的，根本就是你逼着我解约，这是你的过错。”
  顾棠耸了耸肩，“那就先从文淮开始。”
  “文淮去年收入53万435683，我给你抹个零，500万拿来你走人。”
  “你——”文淮只说了一个字，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他从旁边两人脸上看见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纪希越跟俞长星不相信的不是顾棠要让他拿500万才肯跟他解约，而是他去年只赚了将将五十万出头。
  文淮倒抽了一口冷气，脸上的颜色有往猪肝红去的趋势。
  想起平常这两人叫自己文哥文哥，还有自己给他们的指点——一瞬间，文淮恨不得直接从窗户跳出去。
  他的底气消失得无影无踪，泄愤一样道：“这难道不是经纪人的问题？”
  “这还真不是。”顾棠道：“跟你签约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前几年会比较难，熬过去才能好，你是怎么说的？”
  文淮没吭声。
  顾棠道：“记不住也没关系。我问你，现在开始变好了，你想解约，你又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是在利用我！”
  文淮：“你说这个又有什么意思，生意归生意！”
  顾棠道：“那就说生意，你跟公司签约8年，四六分账，公司四，你六。我这两年在你身上根本就没赚到钱，前两年为了帮你跑通告，我出去多少趟？文淮，没有500万，你别想走。”
  听见500万，文淮的勇气又回来了，“你这两个月的表现完全不像是个合格的经纪人！我劝你好自为之，不信你问他们两个，你这两个月究竟在忙什么！”
  顾棠一个个人看过去，淡淡道：“你们应该知道解约是要遵守合同法、我国相关法律法规以及我们事前商议过的条款吧？都是成年人了，白纸黑字签的东西，还有手印，你们不会觉得三个人一起来就能抗衡法律条款了吧？”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顾棠灵魂三问之后叹了口气，“我想起来了，你们还真的不知道。你们三个里头，学历最高的是俞长星，但是大学上的是道学院，学的是道经。文淮大学没考上，高中毕业已经十几年了，还有一个……高中还没毕业，三年基本没上过什么课，那就是初中学历。”
  三个人都气得够呛，“你说这些话有什么用！总之我们是一定要解约的！学历不是问题！”
  “学历的确不是问题，但是眼界和知识面就是问题了。我劝你们好好看看法律条款，当然你们不一定能看懂。”
  “你直接说怎么样才能放我走吧！”文淮没好气道：“不行咱们就打官司，找仲裁！”
  “可以的，我没问题。”顾棠扫他一眼，脸上还带着笑意，“友情奉劝一句，官司多久能结不一定，合同在这儿摆着，反正你不能胜诉，期间你如果接私活，公司还是要抽成的。”
  “我能等——”顾棠扫了一圈，“你们能等吗？”
  除了文淮，剩下两个都是有通告等着的，俞长星急忙劝道：“你也别太冲动了，顾姐说得有道理。你自己不也说，顾姐把你从泥里拉出来，人是要感恩的。”
  “没错没错，做人不能太冲动啊。”纪希越也道：“我想解约不是顾姐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
  文淮不说话了，他郁闷极了，他发现刚才这两人劝他，非但没叫他文哥，言语里也没以前恭敬了。
  白眼狼！就知道看钱！
  文淮强力挽尊道：“歌手赚的大头在演唱会跟商演上，段野莱就是三首歌200万，一年十几场商演，还有各种节目，演唱会再一开，五千万没问题的！”
  说完他忽然发现这话没边没沿的，他急忙又解释道：“我马上就能赚钱了，你对我这么不上心，我难道还不能解约？”
  纪希越心里骂了一句傻子，高德求跟他说过的，他现在这个情况，跟那些一线艺人已经能独立开工作室要解约的完全不一样。
  那些是上升到了一定高度，能跟公司谈条件了，谈判的重点就是我能赚多少钱，我能带来什么效益，借此来压住公司。
  这讲究的是好聚好散，留点情面再见还能合作。
  但是他们这种小公司，员工都才10口人的，是千万不能让顾棠知道他能赚钱的，不然顾棠怎么可能放他走？
  他又怎么可能拼得过公司？
  而且爆黑料这种手段，现在也不太实用，一个10口人的员工，就怎么爆也就这回事儿了。关键问题是万一惹恼了顾棠，人家压着你的合同，那就是告天不应的境地了。
  顾棠扫了一眼会议室里神态各异的三人，道：“可以，还有第二个解约方式，你知道吗？你看过合同吗？”
  怎么解约文淮还是看过的，但是问题是顾棠问这两个问题的语气不太对，就有点斗牛里头专门拿着红布在牛面前舞的感觉。
  文淮觉得他不能答，答了就上钩，但是又不能不答，不答就显得他是个智障。
  文淮眯了眯眼睛，“我跟你商量事情，你来问我？”
  “既然是商量，总得有来有往不是？”顾棠说完，继续道：“第二个方式就是买断合同，一年50万，你当初签了8年，现在还剩四年出头，我再给你抹个零，200万走人。”
  顾棠说完，不等文淮想明白，又把剩下两人的合同爆了出来。
  “俞长星，你跟公司签了5年，现在还有不到两年，你是64分账，公司6，你拿4，去年你赚了360多万，取个整数，3600万你走人。”
  “我选买断合同！”俞长星急忙道。
  顾棠笑了一声，“50万你就想走？你这是看不起你自己。”
  她又转向纪希越，“你的合同是今年才签的，55分成，你去年赚了250多万出头，你想走得给我2500万。”
  纪希越也很想说一声我也买断合同的，但是他合同还剩四年，买断下来要两百万，他有点舍不得。
  他两年多的时间加起来也就赚了不到500万。
  一时间会议室里又安静了下来，顾棠起身，“我去倒杯水，你们慢慢想，要我给你们拿纸笔算一下吗？你门算得过来吗？”
  这么一刺激，三个人又都冲动了。
  顾棠出去关上了门，三人对视一眼，俞长星想想自己的500万，她要留在公司，就算顾棠能给她谈到700万，她拿到手的也不过是280万，中间220万的差额呢。
  就算再出一百万的赎身钱，她还是赚得呀。
  再说没有经纪人抽成，她岂不是赚得更多？等着电视剧播出，她的知名度进一步提升，她明年岂不是能赚2000万？
  俞长星道：“我反正选买断合同，我的合同虽然还剩一年出头，但是我觉得可以按照两年算，我可以给顾姐100万。”
  文淮眉头一皱，道：“我觉得这样不行，不如把事情闹大，她不怕吗？她怕死了，经纪公司名声不好，还有什么人会签进来？”
  俞长星笑了一声，道：“大把大把的新人等着呢。文淮，你这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顾姐给你的是46合同，公司拿小头，你去问问，多少新人拿的都是19合同，还有人每月只有3000工资呢，顾姐对你够好的了，你可不能当白眼狼啊。”
  这话听着太不恭敬，文淮冷笑道：“我好歹也是你的前辈，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
  纪希越也道：“别生气，生气伤肝。我觉得俞姐说得也没错。你前头也唱了那么多年，总不会没有一点继续吧？刚才顾姐也说了，在你身上没赚到什么钱。”
  他拿了桌上的纸笔，“咱们算算，你去年是50万出头，那公司就是30多万，前两年应该更少。前两年顾姐可是天天为了你出差的。她也没说错，她真的在你身上花了不少钱。”
  “你什么意思！”文淮没好气道：“她是经纪人！这是她应该做的！”
  “你这就没意思了，你冲小纪发什么火儿？”俞长星也接了上来，“你自己也说没顾姐你起不来，你刚才还说你明年就能赚上千万呢，赔给顾姐200万又有什么好计较的？顾姐开公司是做生意的，又不是做慈善的。”
  慈善两个字戳中文淮心窝，让他想起上回顾棠说她签他不是做慈善的旧话来，文淮越来越觉得跟这两个人没什么好说的，他道：“你们知道什么？你以为你能买断合同？你做梦吧！”
  “你去年赚了360万，赔给顾棠就得3600万，你买断合同就只有100万，你觉得她会选哪个？”
  “还有你，纪希越，你买断合同200万，十倍赔偿就是2500万，你觉得她会选哪个？”
  “你们以为我是在干什么？我是在为你们着想！”
  顾棠一直在外头听着，虽然关着门，但是这并不妨碍她超凡脱俗的听力把里头发生的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
  顾棠端着水杯进来，道：“怎么样，你们想好了没有？”
  她一个个看过去，三个人没有一个敢跟她对视的。
  顾棠坐下来，道：“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俞长星去年虽然赚了360多万，但是要你赔3600万，我想你也没有，我想过了，你可以买断合同——”
  “还有一年出头，我可以按照两年算，我给100万！”俞长星抢答道。
  顾棠满意地点了点头，“行吧。”
  俞长星松了口气，道：“顾姐放心，以后要是拍片子遇见你手下的新人，我会照顾他们的。”
  顾棠笑了笑，“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咱们先解约。”
  别说俞长星笑起来还真的有点吓人，下巴里不知道填充的什么，看着好像是游离的。
  鼻梁高得有点违和，她坐的地方又正对着窗户，六月的太阳洒下来，她这张脸上透明的地方不少。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透明肌？
  还有两个太阳穴，跟小说中境界很高的武林高手一样是突出的，总不会是为了演武林高手专门去填充的吧？
  还有她这突出的白白亮亮的额头，拿个寿桃就能演寿星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