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杯？”
  苏念恩有点好笑，“庆祝我们都落空了？”
  “为失意干杯。”艾瑞克道。
  苏念恩倒是好奇这人的态度了。
  她反复审视艾瑞克，“你、好像一点都不失落？”
  “事已成定局，失落也无法弥补。钱不止这里能赚，再找机会赚回来。”
  艾瑞克潇洒宽慰，随后神情几分落寞。
  “明天即将与你分别的事，比起没中标的消息，更令我心痛。”
  苏念恩微微皱眉，这个时候她心里烦透了。
  心情烦躁时，这种油腻腻的鬼话，听来实在令人恶心。
  她埋头上了二楼，进了房间。
  身后艾瑞克跟得很紧，几乎在她后脚进房间时，他也走了进去。
  苏念恩回头，“早点休息吧先生。”
  多的话，没说的必要。
  天然气总工程项目一失手，太多太多工作扎堆等着她处理。
  要处理的事倒是其次，重点是钱啊。
  相信公司财务部门已经开始清算的工作，她一回去，就会知道公司盈亏，有多少钱，还能不能支撑。
  她不清楚具体数据，但心里大概有个数。
  真真是濒临破产边缘。
  差的那一点点，怎么补得上？
  艾瑞克看她整个人都不在状态，竭尽全力的开导。
  “不就是个大的项目？这项目没了，还有下一个。凌丰的实力在，以后多的是机会，别着急。”
  苏念恩反问：
  “那艾瑞克先生可有一起合作的项目？”
  她当然不能透露半点公司财务情况。
  艾瑞克道：
  “你可对古董感兴趣？”
  苏念恩闻言，当下微微皱眉。
  精致漂亮的五官一时间写满纠结。
  “凌丰集团涉猎各行各业，还真没触摸过文玩、古董一块。不过，你说说怎么个合作法？”
  艾瑞克当即摆手道：“还是换别的项目，这样，诺拉，我跟你做笔生意。”
  苏念恩看向他，“请说。”
  艾瑞克语气很缓，很努力把控自己说这话的态度。
  他道：
  “我听说，你私人手里有几块地？要不，卖给我？”
  苏念恩不动声色，但眼神却警觉起来。
  “我没有地，我是城市户口，我爸妈也早就转了城市户口。而且，中国的土地可不允许私人交易买卖呀。就算你向国家政府买，也是有使用期限的。”
  艾瑞克连连摆手，“不不，不是中国的地，是这里，毛米琼斯的地。”
  苏念恩目光有点冷，淡淡的笑容里，带着审视。
  没几个人知道她在这边有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艾瑞克趁机再道：
  “我房间备好了酒菜，我们今晚就谈这笔生意，多种模式，我们一条一条的谈，总有一种，是你满意且觉得划算的。”
  苏念恩想想即将分崩的凌丰，想想那些地皮。
  顾西川的东西得抱住一样。
  “好。”
  苏念恩进了对面房间。
  艾瑞克早就摆好了桌椅，桌上有酒有肉。
  在渔村了近二十天，再看这一桌，胃已经幸福得欢呼了。
  苏念恩大大方方坐下，艾瑞克却在此时关了门。
  苏念恩目光看向走进来的艾瑞克，自己倒酒时，酒被艾瑞克夺了过去。
  “我给你倒。”
  苏念恩忽然问：
  “这酒哪来的？”
  艾瑞克也不隐瞒，“我酒窖中的，葡萄是庄园种的，酒是家族酒庄酿的，口感不错，市面上也很受欢迎。你尝尝看，这比市面上卖的口感更浓郁香醇，入口更温和。”
  苏念恩忽然想起停在小镇外的一溜车队。
  “你的人，来了？”
  艾瑞克点点头，“放心，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
  他说这话时，有贵族那味儿了。
  苏念恩看着自己已经抿了一口的酒杯，忽然放下。
  “我真是失算。”
  她怎么就没直接走呢？
  还不忍心把他扔在这里，可实际上，人家压根儿不需要她的同情！
  艾瑞克也没追问，已经开始用公筷给她夹菜了。
  “我知道你的几块地，是你先生当初以个人名义购买的。”
  并且，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
  顾西川当年出事，苏念恩本要起诉新政，却在见了布鲁姆新王后，放弃了起诉。
  而布鲁姆许给她的条件，除了天然气总工程项目之外，就是顾西川那几块价值数千亿米拉的地。
  那，是作为顾西川的个人资产，进了苏念恩的个人口袋。
  那几块地，价值有。
  但，对苏念恩来说，用不上，那就是废的。
  可，就算再废，那也是顾西川的东西。
  如今，凌丰快保不住，他的私人财产也要卖了吗？
  可如果卖了地，有了足够的资金，凌丰兴许能起死回生。
  至少能撑过当下，后续战略，集团再重新部署。
  天然气总工程项目一停，抽走了凌丰至少五分之一的营收。
  这么大的资金流一刀切断，她和顾西川的所有生意、项目、子公司都会受影响。
  必须得快速找准新的方向，有资金垫付只能应付一时。
  苏念恩陷入自己的斟酌沉思中。
  艾瑞克自己喝一杯，给她倒一杯，也不打扰她，让她慢慢去想。
  他不用去查凌丰集团，天然气工程一停，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
  他这时候肯出钱，至少不至于让她方寸大乱。
  稳住这当下，兴许能走出另一条路。
  苏念恩知道这是个方法，只是不舍得顾西川的东西被自己拿去变卖。
  如果可以，她想留住他的所有一切。
  苏念恩自己倒了大半杯酒，一口喝干。
  艾瑞克连伸手两次，想夺下她手上的酒杯，却都没成功。
  “哪有这样喝酒的？”
  苏念恩夺回来，把着酒瓶。
  她问：
  “开价。”
  艾瑞克看她的目光，隐晦不明。
  他眼里，有很多说不得、看不清的东西，最后，他轻轻动了下唇。
  苏念恩笑了一下。
  “成交。”
  地和集团，总要保住一样。
  不然，她如何向顾西川交代？
  她不能败光顾西川的家产，努力保住其一吧。
  现在后悔当初冲动，砸钱保住顾氏。
  若不是顾氏那一大笔钱出去，凌丰即便失去天然气这个项目，地位也依然稳固。
  但，后悔也没用，只能往前走。
  艾瑞克忽然问：
  “你对你的丈夫，还有感情吗？他的东西，你这样轻易就卖出。”
  苏念恩笑得两眼含泪。
  “那不然我带着一家老小守着那几块地皮喝风去吗？我肩上，除了我一家老小，还有千万个家庭要吃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