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丫头片子哪里来的，滚开。”陈生林一把握住陆杏的肩膀，用点力就把她推开。陆杏倒在旁边，碰倒花，水撒了满地。
  “陈生林。”张秋也气急了，“今天你就算把这个店砸了，我一分也不会给你。”
  张秋知道，他这么急切要钱，无外乎就是又去赌了，催债人要的急，他才会不要脸找上自己。
  “好，你不给我，那我就去找我儿子。”陈生林哼了声，“我是他老子，我去他学校。”
  “你敢。”张秋愤怒了，“你敢去。”
  “呵呵，你看我敢不敢。”陈生林往地上吐了口口水，“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也在赚钱。”
  陆杏听得云里雾里，总觉得好像她好像懂了啥，但是又忽略了什么。
  “你真的是不要脸，小起的钱你也好意思要。”张秋痛骂，“他读书你不给一分钱，你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他爸爸。”
  “呵，可惜他就是我儿子。”
  陆杏听得脑子轰然炸开，等等，眼前这个男人是谁？
  陈起的爸爸？
  陈起爸爸不是死了吗？
  陆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还是她见鬼了。
  “哟，这不是我乖儿子嘛，刚好不用我去找了。”
  闹剧发生时，谁也没注意到门被打开，响动的风铃声也淹没在尖锐的争吵声中。
  陈起什么时候来的，无人知晓。
  张秋走得快，一瘸一拐直接走到陈起面前，护着他说：“你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这些。”
  陈起没说话，甚至都没表现出过多的情绪，只是伸手拍了拍张秋的肩膀：“秋姨，没事。”
  “你终于舍得出现了，给你打电话不接，现在倒是省得我去找你。”陈生林一脸不满，“上次说好的钱也没给我。”
  陆杏听笑了。
  她知道作为外人，遇到这种算得上家丑的事时，应该避嫌给陈起面子。
  可是这人完全没有一点儿作为男人长辈，或者一个正常人会有的羞耻心。
  她说话可能也没啥用，可是爽啊。
  “我算是长见识了，活这么大第一次见到爹系巨婴，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儿子呢。”
  “瞧您这老大不小的样子，要钱的经验想来很是丰富，上到老下到小是一个不放过啊。”陆杏啧了声，“你应该去街上乞讨啊，那人多，凭借您这不要脸的样子，日入几百不是梦啊。”
  “我们家务事，你这个外人说什么话？”陈生林脸上照旧是没有丝毫羞愧，“小的给老的钱，天经地义。”
  “你给你父母钱了吗？”陆杏笑了。
  “你一个在这打工的，再囔囔小心我打你。”陈生林一向说不过就要动手。
  陈起已经习以为常，甚至都懒得去跟他争辩。
  因为太清楚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才会明白一切都是无效的。
  只是听见他这句话时，眉眼瞬间染上不悦。
  陈生林一边威胁，一遍握紧拳头朝陆杏走了几步。
  陈起眼神里一闪而过戾气，直接走到他面前把他手腕握住。
  “疼疼疼，死兔崽子轻点儿。”
  “别在这里闹。”陈起沉声说，“出去。”
  他站在陆杏前面，拉着陈生林就往外走。
  张秋想跟着出去，都被陈起劝回，陆杏没动，乖乖站在原地，只是在他回头往屋子里看的时候、伸手给他做了一个加油打气的动作。
  隔着玻璃，陆杏的动作照旧一目了然。
  她脸上满是凝重，拳头握得死死的，无声给他说了一句：加油！
  沉闷的心情，被她这动作消除不少。
  学姐好像不仅仅是有趣了——
  ***
  陆杏把花店内的狼藉收拾了一番。
  秋姨站在门口不停踱步，向来温柔的她嘴里一直念叨着。虽然没听清，看面部表情，想来应该是在对外面那不要脸的男人进行着一些问候。
  只是陆杏现在还震惊，那个男人居然是陈起的爸爸。
  当初她打印学生手册时明明记得，陈起父母那一栏没有写爸爸。
  等等，难道她跟自己一样，是单亲家庭？
  陆杏突然发现好像一直都是自己的猜测，她被自己第一印象困住了，没写下意识就以为是没在了。
  不过看这架势，陆杏不得不在心里恶毒的想，还不如不在了呢。
  “小杏对不住了。”秋姨叹了口气，“让你受惊了。”
  “没有。”陆杏手里还拿着拖把，听到这话单手叉腰：“这种人就是蹬鼻子上脸，看准你们善良好说话。”
  “唉。”秋姨摇摇头不再说话，脸上除了无奈还有些许悲伤。
  陆杏不由往门口看过去，没有人影，不知道陈起带着人去哪里了。
  一处昏暗的地方，陈起一直听着前面的男人喋喋不休，每一句话都跟钱有关，每一个字都在要钱。
  “所以你又去赌了？输了多少。”陈起看着地上的影子，心里无波无澜。
  “没多少，下一次就可以翻身了。”陈生林嘿嘿笑了笑，“儿子你去找你姨妈要点，她肯定有钱。”
  “她为什么要给我，凭什么给你？”陈起面无表情，往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
  “凭什么？”陈生林一听不服气说，“就凭她是你姨妈，我老婆为了救她死了，她就得给钱。”
  他说完，陈起没接，只是一双眼睛无波看他，明明没情绪，却硬是让他都后退一步，舔了舔唇瓣。
  提起去世的妻子，陈生林心里难免有几分心虚。看着儿子的眼睛，他开始吞吞吐吐不说话。
  陈起知道他性子，今天来没见到肉是不会走的，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找到陈生林，微信直接备注的他名字，没有拉黑只是屏蔽消息是他最后的忍耐。
  “只有五百块，今天刚发的工资。”陈起说着直接打开了转账，“立马走，我就给你。不要那你就在这里坐着吧。”
  “你也可以跟我一起回学校。”他轻笑，“随你怎么闹。”
  “怎么就五百块，五百能干嘛。”陈生林嘟囔，可是他也知道自己这儿子不怕他闹，从来都是冷眼旁观，无论他做什么。
  嘴上这么说着，陈生林还是要了，并且还想看陈起微信余额，像是不相信他只有这点儿。
  拿了钱，陈生林脸上笑容都多了几分，他清清嗓子装模作样对陈起关心几句，随后赶紧去找他的狐朋狗友喝酒打牌。
  夜色沉沉，明明有人声不断，空气中闷热，陈起却觉得耳边安静，身处寒冬。
  哪有什么真的不在乎。
  他自嘲笑了，
  “陈起！陈起！”
  寂静中有清脆干净的声音，在用力大喊着他的名字。
  陈起抬头，陆杏正跑过来，满脸焦急看着他。“你没事吧。”
  时间有点久，陆杏还是放心不下，给秋姨说了声，出来开始找寻陈起。
  她找了好久，这条巷子来来回回，最后终于在中间一处延伸的口子里发现站在黑暗中的陈起。
  “陈起。”陆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急，看到的第一眼就忍不住大声喊了他名字。
  只是觉得陈起站在那里，整个人却像是被黑暗笼罩，身后有无穷的黑色在吞噬他。
  虽然这个想法有点中二，可是陆杏觉得这就是她的感觉，也是第一次在陈起身上，察觉到脆弱。
  像一个小可怜，独自站在那里。
  “学，学姐。”陈起看着陆杏跑向她，小喘着气，脸上还有微红，掩眼睛是水润的，看着他的目光是惊喜的。
  陆杏先是往他脸上看了看，再往下落在他手臂上，脚上，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肤。
  很好，没有伤痕。
  “你没事吧？”陆杏问，“那人走了吗？”她想说叔叔，可是又觉得不配。好歹也是陈起爸爸，她也不能骂人，于是只能用代称。
  “走了。”陈起目光开始停留在她眼睛，看着她，看着里面自己的倒影。
  陆杏没注意，拍拍胸脯庆幸说：“那就好，那就好。”
  “那我们回去吧。”陆杏想着时间也不早了，还是先回学校要紧，“我给你说，我——你......”你看着我干嘛呀。
  最后一句话陆杏没说出来。
  陈起看着自己，目光中像是带着不解，也像是在探究。
  他在看什么？
  陆杏突然警觉起来，她只能想到一个点。
  “别看我刘海。”陆杏伸手捂住，像是有些温怒，“不许笑。”
  烫好的卷刘海也是需要打理的，天热满是汗意，照旧是软趴趴贴在额头上，又被托尼老师欺骗了。
  “没笑。”陈起说这话的时候，明明带着很明显的笑意，“真没看。”
  “不可能。”陆杏不相信，“你明明再看。”别想骗她！
  “我在看你。”陈起说。
  “你，你......”陆杏语塞，“你怎么——”
  陆杏觉得如果不是他说话的脸色特别坦然，她真的会多想的。
  “走吧。”陈起没瞧见女孩悄悄变红的脸，“回学校吧。”他说。
  他先往前走了几步，见陆杏没跟上，回头看她。“学姐。”
  陆杏如梦初醒，她刚刚一瞬间脑海都是空白的，这种感觉很不对劲。“来了来了。”她小跑过去追上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