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棚里鸦雀无声。
  一秒钟从小绵羊变身眼镜蛇的顾青似乎还沉浸在角色的情绪中没有出来，他在听到导演喊“卡”后，就还是就着原来的神情和眼神，挑起眼尾扫了一眼外围，#此处无声胜有声#。
  他现在漂亮的妖异。
  负责喊“卡”的导演霍布里特坚强的开口了，等出声了才发现声音有点干涩：“艾伦？”
  好像没用，霍布里特想了想，叫了在剧本设定里另一个人格的名字：“罗伊？”
  “……导演你入戏了？为什么不叫我的真名？”顾青现在又切换回软萌青年模式了，他说完就带着歉意的想把一屁股墩坐在地上的理查·基尔拉起来，结果人家坐下去的快起来的也快，也顾不得丢脸不丢脸了，直接夺门——在摄影棚里搭建的会面室的门——而出了。
  据说是抓着垃圾桶就吐了。
  不过‘据说’做不了准的，对吧？不就是一个眼神吗？眼神又不会杀人。再说了都是资深演员了，还会怕区区一个眼神，如果真的是，那心理素质未免太不过关了，看看剧组里没事就来组团围观的有往妈妈粉升级的演职人员们，她们在被那样的眼神扫过后，可是觉得头皮一麻，然后浑身就跟过了电一样，于是就有了当导演把顾青叫去开小灶时，就听到一耳朵“眼神好勾人啊”，他差点没左脚绊右脚的把自己绊倒。
  什么叫“眼神好勾人”？那分明是好吓人，好吗？难道这就是男女审美的差异性？可，这也差太多了吧。
  等到霍布里特都要清了清嗓子和顾青说戏时，他都在心里嘀咕这天堑般的差异性呢。“艾瑞克，你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里吗？”
  顾青看向他，湛蓝色的眼睛清澈而无害，霍布里特心想还是这样一双眼睛好看啊，然后就听他说：“你这是在和我玩‘我们答案是否一样’的默契测试么？”
  霍布里特一噎，深吸一口气说：“艾瑞克你在演戏上很有天赋，但你还可以做得更好。当然，我不是指你的眼神更吓人，而是说你应该想通你在刚才一幕拍摄中的问题。”
  “哦。”
  霍布里特还想说你哦一下是什么意思呢，就听已经拿了两个博士学位，目前正在攻读第三个的年轻人说：“我演得太好了？”
  这悟性也没谁了，霍布里特点头：“就是因为你演的太好了，导致整体镜头失衡，这一幕里虽然艾伦是绝对的主角，但理查饰演的马丁也是不落下风的。”剧本里马丁在发现艾伦的异常后，很快就镇定下来，诱导着艾伦说出更多关于第二人格罗伊的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言难尽。
  顾青若有所思，然后一脸认真的说：“我刚才说错了。”
  霍布里特：“？”
  “我应该说，在基尔先生做参照物的情况下，我演得太好了。”顾青说完朝霍布里特俏皮的眨眨眼睛，“你也是这个意思，对吗？”
  霍布里特：“……”卖萌无耻！还有既然知道了，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啊。
  尽管导演私下里给顾青开了小灶，但这一场戏的拍摄也不是那么顺利，作为‘欺负人’的那一个，顾青完全没有心理压力，可被他当时那让人觉得灵魂都在战栗的眼神吓住的理查·基尔，就没那么好运了。他现在的心理阴影面积阻碍了他，再重现这一幕，最起码短期内是不行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在协商过后就先拍其他的，等到什么时候理查·基尔的心理阴影面积缩小了，再来拍这一场戏←唉，怎么就不懂#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呢？
  因为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堂堂理查·基尔被区区一个新人给压戏压到有心理阴影了，而#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是，在后面一场法庭戏里，劳拉·琳妮饰演的控方代表珍妮特接连给艾伦施压，让艾伦在法庭上就直接变身了，他直接从被告席上跳了出来，攻击了珍妮特。
  他都从背后勒住珍妮特的脖子说要拗断她的脖子了，劳拉·琳妮当时所表现出的惊慌失措非常到位，可等她下了戏后缓了一会儿就从当时被顾青饰演的艾伦激发出的情绪中走出来了，还笑着对顾青举起大拇指呢。
  所以说，还是理查·基尔的心理素质不过关吧？
  理查·基尔的心理素质表示不服，可谁让剧组“众口铄金”来着，再说了当时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没有捆绑着说他的演技也不过关，已经是秉承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了。说到底理查·基尔是《一级恐惧》的男主角，还有他在其他时候的表演还是可圈可点的，另外他们也不是专业的评论家，这活儿还是等电影上映后，由专业人士来吧。
  理查·基尔自然是感觉到剧组里这股儿“歪风邪气”的，他气得肺都要炸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理查·基尔本意是想选择前者，可事到临头了，他面临的仍旧是后者：牢房对峙这场戏，足足NG了八次才勉强过关。
  从开拍到现在，顾青总共NG的次数也没有这么多。等霍布里特开口说“这条过了”，全剧组的都觉得松了口气，这场戏拍的他们都觉得累。等到顾青走到外围来时，编剧白德曼一马当先的递了一瓶水来，看顾青无精打采的，顿时就关心的问：“艾瑞克，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不小心撞到哪里了？”
  她没有问顾青是不是累的，现在可不是给这小孩儿拉仇恨的时候。
  顾青抿了抿嘴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我从没有在一天里说过那么多次‘fucking’。”《一级恐惧》如果要分级的话，应该不会被定成PG-13级，而是会定义成R级，在这部电影里可有不少诸如‘fucking’这样的语助词。当然，会定义成R级，最主要的并不是因为这爆粗口，而是因为它本身含有血腥暴力的成分。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都善意的哄笑起来，显然，顾青乖学生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最起码在《一级恐惧》的剧组里是这样，但对其他知道他真面目的人来讲，看到这一幕那还真是感慨颇深——
  “艾瑞克在X教授面前就是这么乖巧的样子吧？”说这话的是凤凰女琴·格雷，她和其他X学院的几个变种人跑到芝加哥来‘探班’来了。之所以还要加上引号，那是因为他们是没有进来剧组，就看到了顾青演完了整场戏。
  暴风女附议：“是啊，所以他扮起乖巧来我不觉得奇怪，只是我没想到他扮起邪恶来还像模像样的。斯科特，你怎么了？你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话。”
  没错，顾青参演电影这件事就是从镭射眼这里传播出去的，同时传播出去的还有男男生子（？），后者已经让镭射眼纠结到现在了，他可没胆量去问X教授，而且这段时间他都避免出现在X教授面前，而且还极力控制自己的思维波动不要太大，以免被X教授捕捉了去。现在，镭射眼一脸深沉，小伙伴们以为他有什么高见，同样拥有心灵感应能力的凤凰女却翻了个大白眼，因为镭射眼的高见是，“艾瑞克的洁癖治好了？”
  其他人也是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镭射眼急了：“难道你们就不好奇？艾瑞克的洁癖你们又不是没见过，我都怀疑如果可以他恨不能把消毒水随身携带着，而现在你们也看到了，他竟然还钻桌子底下去找烟蒂了！”在牢房对峙戏里，后面出现的艾伦烟瘾犯了，趴桌沿上往桌子底下找烟蒂来着。
  凤凰女和暴风女对视一眼，凤凰女不动声色的说：“既然你好奇，那你就直接去问艾瑞克啊，你看他什么事都最先和你说了。”
  镭射眼，从不#吃一堑长一智#的镭射眼被说动了，不过他没能立即就问着顾青，鉴于他们是从位于纽约的X学院“郊游”到芝加哥的，又因为赶上了顾青接连NG的时候，他们就在外面看他演戏看的津津有味，现在也时候回去了，嗯，乘坐飞机回去。
  在临回去前，凤凰女笑着递给了镭射眼一个超大号的墨镜，掩人耳目么。
  已经戴了红石英眼镜的镭射眼：“……”难道只有他一个人觉得再戴上那个普通的墨镜，其实更引人侧目吗？
  ——唔，只能说镭射眼你不是一个人。
  这#有朋自远方来#的还并不止X学院这一方，不过不同于X学院的朋友们要在门禁时间前回去，来不及打招呼，另一方就没有这么多顾虑了，而且人家是掐准了时间过来的：在‘艰难’的拍完牢房对峙戏后，顾青的戏份就整个拍完了，他可以收拾东西离开剧组回纽约了。顾青和依依不舍的剧组告了别，刚离开拍摄地没几步呢，一辆车就精准的靠了过来。
  车窗被摇下来，好久不见但一看到顾青的脸就自动耷拉下脸的大导演，一抬下巴，很是颐指气使的说：“上车。”
  第9章
  顾青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很是纡尊降贵来找他的詹姆斯·卡梅隆，在大导演不太耐烦的眼神下，转过头去继续和手机另一端的大卫通话：“嗯，是认识的人，现在没事了。”
  顾青在《一级恐惧》的剧组时，大卫作为自家先生的管家，自然是义无反顾的要跟着过来照顾自家先生的，只不过这个提议被顾青自己否决了。他现在还想披着孤儿艾瑞克·泽维尔的马甲呢，为什么要说是‘马甲’呢，那是因为他不仅在X学院里给自己的身世设定成了他和X教授，万磁王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就是在斯特拉克工业里，他自己化形成的查尔斯·泽维尔大资本家，也被他自己设定为了斯特拉克工业天才研究员，孤儿艾瑞克·泽维尔流落在外的父亲，只是现在还没有公开相认。这么说来，好像是#自父自子#了。
  所以顾青现在还带着#人穷志不穷#的标签呢，带管家进剧组拍摄就自相矛盾了，更何况他还需要大卫代替大资本家泽维尔先生出面，去管理斯特拉克工业。在这种情况下，大卫，伊娃，M-o和魔镜他们四个都没有跟过来，好吧，是明面上没有，就像在刚刚，顾青从片场出来，片场外距离他最近的摄像头就对准他，朝他转动着打招呼了，大卫的电话也是这时候打进来的。
  顾青和家里联系的是惬意了，可他那一句似是而非的话，顿时让好心好意来接他的卡梅隆炸了，连‘昵称’都脱口而出了：“小混球，你什么意思啊你！”
  顾青回给他一个‘你莫名其妙’的眼神，稍后又挑了挑眉，一脸‘我明白了’的神情，再然后他就对着话筒说：“等我回去。”
  卡梅隆被顾青这‘默剧式表演’弄得莫名其妙的同时，又觉得心头无名火烧得更旺了，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顾青挂了电话坐了进来，当即更不爽了想要说些什么，就被顾青抢先了：“你不会想说‘谁让你上来的？’吧？”
  卡梅隆：“……”当然…不是！
  顾青又慢悠悠的开口了：“所以说你喜欢‘角色扮演’。”
  “哈？”
  “难道不是吗？我不认为我在打电话的过程中说的哪句话有问题，可你竟然恼羞成怒了。我猜想你以为我又再次把你当成了变态跟踪狂打了911，可我以为我们已经说清楚了，而且我这个人自认开玩笑是要掌握一个度的，但你却还潜意识的把自己往变态跟踪狂上想。这么一来就不难推测出，你其实内心深处不仅不抗拒反而还有些享受做个跟踪狂的。唔——”顾青发出一声前高后低的长音调，“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口嫌体正直#啊。”
  顾青这纯属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可偏偏他胡说八道的却在逻辑上讲得通，坐在前面开车的道格拉斯·福特都忍不住回头来看了卡梅隆一眼。
  然后，然后卡梅隆从鼻子里喷出几粒火星子，差点把车前座给点着。
  这么一来，大家都冷静下来了。
  卡梅隆在“现出原形”再冷静后，就直接把头转向了车窗外，很坚定的表明着他现在是#两耳只闻窗外事#的姿态。至于顾青，他从来都是客随主便的，既然卡梅隆摆明车马不愿意理他，他就在沉默半晌后对车里的第三人说起了话：“我知道你，你是M-o的新朋友，福特先生。我很高兴见到你。”
  从一开始就不苟言笑的道格拉斯·福特在听到M-o的名字咧嘴笑了笑，“我也很高兴见到你，泽维尔先生。”
  “其实你想跳槽到我这边来工作，直接让M-o告诉我就行了。”还记得原本顾青让伊娃去调查卡梅隆大导演的通讯录，但分出去的数据流如石沉大海那件事吗？追根到底是因为中立派的变种人那边有变种能力和这方面相关的道格拉斯·福特存在。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后面在顾青拍摄《一级恐惧》期间，魔镜就被大致圈定了对方范围的伊娃驱使着，找到了道格拉斯·福特。
  很有趣的发展是，首先和道格拉斯·福特交上朋友的却是M-o——它是顾青家里的后勤大能手，洁癖症患者的福音，尽管它满打满算还没有半米高——这也和道格拉斯·福特天然对机械化的物品比对有血有肉的生物存在更高好感的原因分不开。
  顾青这么一说，道格拉斯还没有说什么呢，原本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卡梅隆就耷拉着脸说了：“你是想说没必要通过我这个中间人介绍了，是吧？”
  “是的。”
  卡梅隆：“……”为什么每次和他说话都感觉到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