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晖堂直到午宴过后才渐渐恢复宁静。
  大周朝出嫁的闺女三朝回门有灌女婿喝酒的习俗。
  皇子们身份太尊贵，一般来说是没有人敢真的把他们灌醉的。
  可元家的少爷们显然并不害怕四皇子，直把他灌得自个儿姓什么都快忘了。
  元湘吩咐随身伺候的人把四皇子送回了揽月阁。
  给四皇子喂过醒酒汤后，她拉着豆豆的小手一起去了挽星阁。
  醉酒的夫君需要的是休息，而她需要的是和妹妹好好聊一聊。
  卸去钗环脱掉华贵的外裳，元湘长长喟叹了一声，直接躺到了床上。
  豆豆把丫鬟们都打发走，躺在了元湘身边。
  看着元湘很明显的困倦之色，豆豆打趣道：“四皇子府竟有这么多事情需要姐姐费心么，像是好几日没睡觉一样。”
  元湘才不会把她当成普通的闺阁少女。
  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纨绔四皇子不是，霸道狂傲的霍小王爷也未必是。
  妹妹和霍小王爷相处那么久，肯定被带坏了。
  她美眸一瞪道：“和姐姐说话也学会绕弯子了？”
  豆豆一脸无辜道：“我说什么了吗，不过是看姐姐有些疲倦，关心几句而已。”
  元湘红着脸拧了豆豆一把：“不和你胡扯了，好好躺着咱们说说话。”
  豆豆像从前那样靠在元湘身侧，笑嘻嘻地盯着姐姐绯红的脸颊。
  元湘阖上眼睛，语带哽咽道：“这几日祖母和父亲母亲一定很不好过吧。”
  这话听着是在询问豆豆，其实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亲人们这么疼爱她，突然嫁进了别人家，还是皇家，他们会安心才怪了。
  豆豆这才把笑容收敛起来，拐了拐元湘的胳膊道：“你过得好了他们自然也就放心了。”
  元湘微微点点头，这个道理她当然懂。
  见她情绪很稳定，豆豆迫不及待道：“姐，四殿下对你好么？昨日宫里的贵人们没有为难你吧？府里的下人有没有不服管束的？有没有哪些不长眼的敢欺负你……”
  元湘噗哧笑着睁开眼睛道：“沅儿，你说话怎的跟竹筒倒豆子一样，这么多的问题你让我怎么回答？”
  豆豆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那就一个个回答，我有耐心听。”
  元湘的脸更红了，婚前母亲和靳嬷嬷没少和她讲夫妻之道，可真的到了那种时候，她脑海里一片空白，哪里还想得起来学过些什么。
  她嗫嚅道：“殿下对我挺好。”
  四皇子对她是真的好，除了夜里……
  大婚那一夜还好些，因为第二日要去宫里谢恩，四皇子对她格外怜惜，并没有折腾太久。
  昨夜就完全不同了，她直到现在腰和腿都还有些发软。
  可这些话怎么和妹妹讲！
  “我知道他对姐姐好。”豆豆故意用粗噶的嗓音扭扭捏捏道：“湘……湘儿……你要不要吃红豆酥……”
  “好你个促狭鬼！”元湘不干了，一张脸更是臊的跟大红布一样，捏着豆豆的小细脖子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学着那些破皮无赖听窗根儿，都是被霍小王爷带坏的！”
  豆豆哪里会在乎她这点小力气，咯咯笑道：“后面的我也听到了哟，姐姐姐夫洞房花烛夜交心，比翼双飞约白首嘛！”
  元湘羞恼地放开豆豆，用锦被把脑袋一蒙，再不想搭理她。
  豆豆伸手掀开锦被，把小嘴凑到元湘耳根道：“姐，别害臊嘛，给我讲讲第二日你们进宫谢恩的事儿，有没有人刁难你呀？”
  元湘闷声道：“殿下是陛下最宠爱的皇子，宫里的人都是人精，怎么可能刁难我。”
  “那……淑妃娘娘呢？”其实豆豆想问的是裴皇后，但想想那恶毒女人从来都最善于伪装，怎么可能在皇帝陛下面前失了礼数。
  元湘笑道：“母妃对我很好，还把她当年陪嫁的首饰赏了我一匣子。”
  姜淑妃虽也是出身官宦之家，但姜府算不上富贵，她当年陪嫁的首饰其实成色很一般，和顾朝替女儿准备的那些完全没有可比性。
  但同宫里内造的那些奢华精致的首饰相比，她陪嫁的那些无疑更有意义。
  一入宫门深似海，很多宫妃进宫后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出宫，也没有机会再和家人见面。
  漫长的人生就靠着这些从娘家带出来的东西抚慰寂寥。
  姜淑妃能把这些东西赏给姐姐，起码证明她是真心接纳了这个儿媳。
  豆豆道：“那皇帝陛下呢？”
  虽然元湘和四皇子的婚事是永泰帝赐的，可实际上元湘从未单独和他说过话。
  进宫谢恩这一日元湘的身份不同了，最信任的臣子的女儿成了最宠爱的儿子的妻子，想来永泰帝对她也会格外看重。
  果然元湘笑道：“陛下挺和蔼的，和我从前想的完全不一样。”
  永泰帝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威严无比的，昨日他却像寻常人家的父亲一样，对他们夫妻二人嘘寒问暖有说有笑，彻底消除了她心中的忐忑不安。
  豆豆又往元湘身边凑了凑，有些艰难地开口道：“那……怜香惜玉姐打算怎么办？”
  元湘淡然道：“你说那两个皇帝陛下赏给殿下的美人？”
  豆豆眨巴着眼睛，似乎有些看不懂姐姐的态度。
  这是在乎呢？还是不在乎呢？
  元湘看着她好奇的小模样，噗哧一声笑道：“妹妹觉得我该把她们怎么样？那可是皇帝陛下赏下来的人，我总不能把她们发卖了。”
  豆豆拧着眉头道：“那你就打算这么好吃好喝地养着她们，让她们专门做些堵心碍眼的事儿？”
  姐姐要是真在乎宇文小厮，绝对不会这么大方！
  元湘笑道：“沅儿放心，姐姐不傻。”
  豆豆柳眉一挑，合着姐姐心里全都有数，早就有对策了呀。
  元湘抚了抚豆豆的鬓角道：“沅儿，这世间不是每个女子都有你那么好的运气，也不是每个男子都像霍小王爷那般洁身自好，怜香惜玉在殿下身边伺候好几年了，我才刚嫁给他三日而已。”
  豆豆抿抿嘴，姐姐的意思她懂。
  谁都不愿意丈夫身边有其他的女子，姐姐当然也一样。
  可怜香惜玉被赏赐给宇文小厮的时候姐姐还不认识他呢！
  何况皇室宗亲勋贵世家的男孩子到了十七八岁，谁身边没有几个长辈赏下来通人事的女人？
  总不能因为这个姐姐就不嫁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