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默然地点点头，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谢谢福伯。”
  “小少爷客气了，您跟我进去吧！”福伯语气平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率先朝着那扇半掩的梨花木雕花木门走去。
  沈默宁紧跟在福伯身后，脸上的神情风轻云淡，看不出丝毫紧张，又或者不安，一双细长的凤眸只盯着脚下的路，并没有东张西望。
  这条路，他走过一次。
  那一年他十岁，可，那一次他拒绝了回沈家。
  见沈默宁一直沉默着，而且神态不卑不亢，福伯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心里默默念叨着：怪不得这些年老爷子一直想接他回沈家，比起沈家其他几个子孙，他这份心性就是很难得的。
  恐怕，就连大少爷也不遑多让。
  一想到这里，福伯不免多瞧了一眼身后的少年，乍一看，他心里猛然一怔，只觉得沈默宁像极了年轻时候的沈老爷子。
  以前，大伙儿都说大少爷沈凡凯像老爷子，可他这一眼瞧过去，眼前这少年才是真的像，那神态，他可是跟在老爷子身边几十年的老人了，这像不像，只消是一眼就能瞧得出来。
  似是察觉到异样的目光，沈默宁抬起头，一双璀璨的凤眸望向福伯。
  他的那双眼睛很亮，黑白分明，却又平静得波澜不惊。
  福伯愣了一下，旋即敛了敛眸色，不动声色地说道：“小少爷，前面就是了，老爷子在里面等您，您自己进去吧！”
  “好，谢谢福伯带路。”
  说着，沈默宁几步走上前，伸手推开那扇半掩的雕花木门。
  福伯瞧着那个单薄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意味深长，在心里微微叹气，这少年，真不简单啊！估摸着这沈家以后要变天了。
  清一色梨花木的家具，宽大的书桌上有一个鎏金的铜香炉。
  空气里飘荡着淡淡的檀香，让人神清气爽。
  老爷子正在书桌前写字，大手一挥，强劲有力的四个大字“上善若水”跃上白色的宣纸上。
  即使听到书房里有脚步声响起，他也不曾中断，一气呵成。
  沈天成抬起头，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淡淡地睇了一眼出现在书房里的少年，“来了？”然后他又收回目光，将手里的毛笔收好。
  沈默宁轻轻嗯了一声，站在离书桌几步之遥的地方，不再往前挪一步。
  “坐！”
  沈天成又说了一句。
  少年环顾四周，找了一张空着的椅子依言坐下，又说道：“谢谢老爷子。”
  听到“老爷子”三个字，沈天成直起身子，一双锐利的眸子望向沈默宁，不着痕迹地说了一句：“这次是你主动提出回归沈家的，不是我请你，也不是我求你，难道你还想跟我摆谱儿吗？”
  少年垂了垂眸，乖巧地唤了一声：“爷爷。”
  沈天成的脸上总算露出了满意的笑，虽然这些年没把他接回沈家，但他一直在暗地里观察他，越是了解得多，越是想把沈家交到他手里。
  沈家的子孙是不少，可，真正能担下这个重任的却寥寥无几。
  “既然你还知道叫我一声爷爷，那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沈家的小少爷。”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天成意味深长地瞧了一眼沈默宁，一如很多年前，眼前少年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喜色，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不过，作为一个大家族的家主，是不需要太多其他的感情的。
  “所以我不会管你同不同意，一个月之后，我会让人送你去国外，会将你当成沈家未来家主来培养，但愿你不要让爷爷失望了。”
  沈默宁心里咯噔一声，垂了垂眸，淡漠地问道：“需要几年？”
  “如果不出意外，你会在国外待五年，这五年都不许回国。”
  “那我母亲呢？”
  “这你放心！我会让人把她送去更好的疗养院，等你回来的时候，说不定她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到时候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把她接回沈家。”
  ……
  从书房走出来，外面又下雪了。
  大片大片的鹅毛雪花，就像是被人扯碎的棉絮，扬扬洒洒地从半空中飘下。
  少年站在屋檐下站了好一会儿，一张精致得如同瓷器般的脸，此刻冻得冰冰凉凉的，可，他丝毫都不在意，已经安静地矗立在那里。
  五年。
  他要离开帝都五年，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她还会记得他吗？
  沈默宁自嘲地笑了一声，缓缓地闭上眼睛，他无路可走，也没有选择，他只有回到沈家，拿回原本应该属于他的一切。
  或许也只有这样，他还能跟那个男人争上一争。
  “雪很大，需要大哥开车送你去学校吗？”
  一个温润的声音蓦然响起。
  沈默宁愣了一下，身体瞬间紧绷着，眼底闪过暗芒。他转过身，鼓起勇气对上那一双如饿狼般的眼睛，语气淡淡的：“谢谢大哥的好意，爷爷已经让福伯给我安排好车了。”
  沈凡凯忽地笑了，危险丛生的黑眸微微眯了眯，笑道:“不错！不错！比起以前，胆子大很多了。”
  “以前”两个字从身边的青年嘴里说出来，沈默宁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眼底深处交织着惊恐和愤怒，还有几不可见的羞耻……
  “阿宁，你最好记清楚，有些东西你可以拿，但有些东西，你这辈子都不能碰。”
  最后一句话，沈凡凯的语气格外的冷傲，透着一股子凶狠的气息。
  沈默宁垂了垂眸，绯唇勾起意一抹味深长的笑意，淡漠地说道：“是吗？那我倒是很想试一试，我碰了之后，会怎么样。”
  看着眼前桀骜不驯的少年，沈凡凯忽地笑了。
  沈默宁也笑了。
  大雪依旧纷纷扬扬的，没多一会儿，青石板的路面就被积雪覆盖。
  五年。
  五年又怎么样！
  ……
  “嗳！阿黎，你听说了吗？就在一个小时之前，叶音符被校医查出来怀孕了，怀孕啊！这在我们圣樱中学史上，可还是前所未有的第一例。”
  姬满月撇撇嘴，一脸八卦地凑到宋黎面前，不时还遗憾地啧啧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