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寒的脸色跟被人揍了一样精彩纷呈。
  他强撑着问道：“朕为何要允许如此荒诞的婚事？”
  “你没有一百万两。”顾知欢淡定地道。
  “韩爱卿为何要允许？”凌霄寒垂死挣扎。
  “他也没有一百万两。”顾知欢平静以对。
  她的话音刚落，就看见凌霄寒的头顶又飘过一行字。
  [完了，好心动]
  [韩越居然如此值钱]
  [朕有点嫉妒]
  饶是如此，凌霄寒依然作出一副风雨不动的模样：“此事朕需再仔细斟酌斟酌。”
  “臣静候佳音。”顾知欢扬起了唇。
  她出了书房，回摘星楼没多久，再次出了皇宫。
  一道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跟在顾知欢身后。
  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然而顾知欢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见身后和身侧的拐角处，总有一行字追着她跑。
  [十一，大明朝暗影卫统领]]
  [好烦，今晚又是我值班]
  [皇上就是偏心十三]
  [啊，我也好想让顾大人帮我算一下]
  [不知道自己明年会不会晋升呢]
  ……
  顾知欢坐在马车中，闭目假寐。
  她怀疑凌霄寒眼睛有问题，不然怎么选的影卫，一个比一个话痨。
  不多时，顾知欢的马车停在了司乐坊门口。
  不等她下车，一道身影已经熟练地掀开帘子，准备钻进来：“盼星星盼月亮，你可算来了。”
  跟着他一起钻进来的，是他头顶的字。
  [薛同知，礼部尚书独子]
  [很有钱]
  顾知欢一脚拦在了薛同知面前：“滚下去。”
  “不是吧，你的马车里究竟藏了什么，我们都这么熟了，还不让我坐一次。”薛同知十分受伤。
  他看上去二十有四，穿了一件暗金色的长衫，腰带上镶有二十四颗暖玉，长得颇为赏心悦目，可惜不学无术。
  顾知欢每次去礼部尚书府上，必定会看到的画面就是年近古稀的老尚书拿着扫帚追着薛同知揍。
  用鸡飞狗跳形容薛府并不为过。
  顾知欢不答，反而脚下用力，干脆利落地把薛同知踹出马车。
  薛同知捂着自己的屁股，瞪着从马车钻出来的顾知欢。
  “抱歉，脚滑。”顾知欢一脸诚挚。
  “这个理由我两年前就听腻了！”薛同知怒道：“你就不能有点新鲜的借口吗？”
  顾知欢走下马车，侧头想了想：“我觉得比起真话，你更想听我脚滑。”
  “真话是什么？”薛同知好奇地竖起耳朵。
  他还是第一次听见顾知欢跟他聊这个。
  顾知欢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扇子，行云流水地一抖，轻轻在身前晃了晃：“我想踹你。”
  “！！！”
  薛同知气得牙痒痒。
  顾知欢手里的折扇拐了个弯，“啪”的一声落在了薛同知头上：“看吧，有时间知道真相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认识你才不是一件好事。”
  “认都认了，还能咋的？”
  “……”
  薛同知败下阵来。
  顾知欢摇着折扇，走进了司乐坊。
  薛同知看着她的背影，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他虽然喝酒，逃课，听小曲，但他真的是个好孩子。
  真正的纨绔子弟明明是顾知欢！
  两人被老板轻车熟路地带进了三楼的包厢。
  薛同知一边眼馋地盯着桌上的美酒，一边下意识地抱怨道：“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来这里。韩越那小子天天想要抓你把柄，把摘星院压下去。他眼线众多，每次来喝不完一壶酒，人就找上门了。”
  “不好吗？”顾知欢懒洋洋地半躺在椅子上。
  薛同知惊奇地反问道：“哪里好？”
  “他能来找我，自然是好事。”
  “……”薛同知的表情有些僵硬：“你是不是分不清抓和找？”
  顾知欢正要说话，房间的门小心翼翼地被敲了两下。
  薛同知懵了一下：“这厮今天怎么还学会敲门了。”
  “不是韩越。”
  “啊？”
  “我约了人。”
  说着，顾知欢转头对门外那人道：“进。”
  门外静了一会儿，来人犹豫着推开了门。
  梁邱生搓着手，有些警惕地盯着房间里的薛同知。
  白日里顾知欢让他前来司乐坊，并未说还有别人。
  薛同知比他更惊讶。
  顾知欢不爱与人交往，薛同知从未见过她主动约过人。
  还是个男人。
  薛同知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猜测。
  “进来吧，在门口杵着让人看？”顾知欢开口打破了沉默。
  梁邱生深吸一口气，仿佛终于下定决定，踏进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那个……”梁邱生不知如何称呼顾知欢。
  他再迟钝，也感觉到顾知欢不是什么路边算命的。
  “顾知欢。”
  梁邱生蓦地瞪大双眼：“顾大人？”
  他大步走到顾知欢身前，只见她低头慢条斯理地在倒酒。
  低垂不语的时候，眉目显出几分冷意。
  梁邱生到嘴的话变得磕磕绊绊：“你先前让我来司乐坊……我……”
  “你去见楼瑛了？”
  楼瑛主执掌大理寺，号称平天下所有不平之事。
  简单来说，楼瑛管普通人的事，韩越查为官者的事。
  用薛同知的话形容便是狼狈为奸。
  梁邱生紧张地攥着衣摆。
  他自幼丧母，父亲鲜少提及过去，只说他的母亲死于贼人之手。
  梁邱生想去见楼瑛，不外乎想查清楚此事。
  他听了顾知欢的话之后，将信将疑，但仍然向楼瑛投了拜帖。
  谁想到楼瑛没有见他。
  梁邱生无法，这才寻到司乐坊。
  “顾大人。”梁邱生咬咬牙，就要跪下。
  谁知道顾知欢跟知道他要做什么似的，抬手打断了他：“别跪我，没用。”
  梁邱生愣在了原地。
  “你先坐下。”顾知欢指了指薛同知旁边的空位：“能帮你的人不是我。”
  梁邱生傻乎乎地把目光落在了薛同知身上。
  薛同知吓一跳：“别看我啊，我除了钱，一无所有。”
  梁邱生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有钱已经很好了。”
  薛同知大概从未被人夸奖过，闻言竟然下意识一喜。
  他主动给梁邱生倒了杯酒，正欲和他把酒言欢，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薛同知吓得把酒一扔，整个人猛地扑到了梁邱生怀里：“挡一挡，梁兄，帮我挡一挡！”
  梁邱生被他扑了个满怀，一双手不知放在何处。
  正不知所措的时候，推门进来了一位坐在轮椅上的男子。
  眉似远峰，眼若星辰。
  同样是白袍，穿在别人身上或是温润如玉，在他身上却生出一种不容侵犯的凛冽感。
  梁邱生下意识地后退，薛同知却埋在他身前，死死拽住他的衣服：“别动别动，千万不要让韩越那厮看见我！”
  韩越那厮的目光直直越过抱成一团的两人，毫不掩饰地落在了顾知欢身上。
  “又见面了，顾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