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也有点犹豫。
  店铺位于美食街的大门口，一旦出事必然最先受到冲击。而菜谱又太显眼，谁拿到谁就成了其他人的眼中钉，注定不得安宁。
  当出头的汆子，这不符合他打工玩家的低调身份。
  正想着，档口就被人抢走了。
  抢先按下灯牌的就是这个壮汉，他似乎对自己的能力有绝对的自信，还收留了两个女玩家做助手。秦陆离开的时候，有看到他正呼喝着二人去翻找菜谱。
  而短短十几分钟之后，大汉就再也没有之前的傲慢和从容。他几乎是拼了老命在奔跑，一便撕扯着扒在身上的怪物，还一边大声咒骂。
  %@#$@！这都什么玩意，离老子远点！
  无奈身后的怪蛇太多了，不断有黑色的影子此起彼伏。这些怪蛇的口中长满了带倒钩的牙齿，一旦咬中就不会松口，还会把具有麻痹作用的毒液注射进猎物的血管，借助血液侵蚀全身。
  很快，壮汉的声音就微弱了下去。
  他的步子越来越慢，身体开始大幅摇晃，越来越多的怪蛇扑在他身上，几乎将他完全包裹。
  但他却不再感到痛苦，怪蛇的毒液为他制造了一场美梦，梦中的他重新拿回了失去的一切，还将过去的对手踩在脚下，他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心中充满了狂喜。
  很快，美食街上就只剩下了怪蛇咀嚼血肉的咔嚓声，之后变成了牙齿与骨骼的摩擦，尖厉得令人寒毛直竖。
  也就几分钟的光景，地上的怪蛇开始散去。高壮的大汉彻底消失，只留下一些被撕扯得破烂的衣料，证明他曾经存在过。
  这就挺残忍的。
  秦小鹿摸了摸鼻子。
  据他观察，其实怪蛇的战斗力一般，但胜在数量巨大，而且总是群体行动。
  双拳难敌四手，这么多怪蛇一拥而上，谁下去谁都扛不住。
  可是在之前的童谣中，的确有一句是在唱蛇的。
  长条卷卷软黏黏，把绿色的高脚杯装满。
  得想个办法搞点蛇上来。
  正想着，耳边忽然响起了钟声。
  当当当当
  声音是从大熔炉方向传来的，一共敲了九下。当第九下钟声敲响后，地上那些四处游曳的怪蛇忽然如潮水一般退出了美食街，消失在昏暗的暮霭中。
  这个废土城，似乎永远是黄昏的模样，只有大熔炉的钟声能够提示时间的流逝。
  怪蛇八点半出现，九点离开，秦陆默默记下了这个节点。
  怪蛇走了，房顶上的玩家们也回到了店铺中。
  没人为壮汉悲伤，现在众人更关注那两个女玩家。
  壮汉死前曾命令她们寻找菜谱，她们到底找到了没有？
  没没找到
  其中一个长着兔子耳朵的小姑娘小声说道。
  她似乎很胆小，说话的时候耳朵跟着微微抖动，看上去又可怜又可爱。
  没找到？怎么可能？
  一名玩家嗤笑一声。
  房子就那么大，能放多少东西？你们该不会是想要独吞菜谱吧？
  就是就是！你们可想好了，要是想吃独食，那就别怪我们见死不救！你们这地方可是最容易出事的！
  秦小鹿对小动物没什么抵抗力，他也不太看得惯几个大老爷们围着人家小姑娘咄咄逼人，有心想替这两个女孩撑腰出头。
  郗刃拉住了他。
  啊？
  秦小鹿回头，却见少年摇头，淡声说道。
  用不着你。
  加索尔人的外表很有欺骗性，其实他们战力中上，诡计多端，根本不需要你。
  啊啊？
  秦陆看了看那两个被逼的快哭出来的兔子姑娘。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战力中上的样子啊！
  他自己曾经被郗小刃评价为无能，难不成兔子姑娘其实是兔子金刚？
  正想着，争执已经出了结果。
  兔子姐妹似乎是妥协了，一边抹眼泪一边交出了一张泛黄的纸，立刻引发众玩家的哄抢。
  秦小鹿扭头，强烈怀疑郗小刃在装大象。
  也可能他那个副本中也有类兔生物，就是那什么诡计多端的加索尔人，小刃这是认错了人。
  要真那么厉害，何必把通关的关键交出去呢？
  郗刃却不再说话。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那群已经开始哄抢菜谱的玩家们一眼，转身走进了店中。
  九点过后，玩家们获得了短暂的平静时间。
  可有了两脚蛇的先例，谁都不敢真的放下戒备，寻找食材的同事都在密切观察街口的动静。
  呸！呸！这些肉都臭了！
  有玩家抱怨道。
  面粉结疙瘩，蔬菜发黑发烂，这里的东西真的能吃？
  自然能吃。
  金发女嗤笑一声。
  废土废土，废土能有什么好玩意，也许人家就好这一口呢！
  她说这话，众玩家都是将信将疑。
  只要是个味觉正常的人，就没有喜欢这些垃圾一样的食物，他们碰着都觉得脏。
  可这是废土副本。
  废土的背景就是被辐射过的城市，物资匮乏，人类在残酷恶劣环境中挣扎求存，有的吃就很不错了。
  于是很多玩家开始安心钻研变质食物的做法，力求把这些垃圾变得稍微能入口一些。
  秦陆看了一会儿，微微摇头。
  他不觉得能建造出金属大熔炉的市民们会如此屈就。何况根据笔记本限时，美食街只占废土地图的一小块，还有大片的区域可以探索。
  走吧，趁着还有时间，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郗刃自然没意见，两人一起往街口走。
  我们要出去一下，你自己小心，等下整点时候要是怪蛇再来，你就爬到房顶上躲躲。
  秦陆忽然回头，对着少年提醒道。
  虽然提醒一个副本NPC注意安全有点可笑，可他也不希望自家店铺变成凶宅。
  说起来大家也算是同事，人家NPC有固定职位，比他这种纯打工人还要高级呢。
  脏兮兮的少年并没有反应。他站在原地，注视着那两道身影都消失在暮霭中，这才慢吞吞地走回到屋檐下，重新躺倒。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不断有玩家过来打探情况。
  这些人都注意到秦陆和郗刃离开，这是第一队出去探索的玩家，众人观望之余，对此心情也都很复杂。
  他们既希望二人能有所发现，又不希望他们真能找到食物。找到就意味着其他人的安全区大大缩水，他们不敢离开美食街，所以大家最好都在变质食材中苦苦挣扎，谁也不许提前上岸。
  对于玩家们的探问，少年始终没有反应。
  他把双臂枕在脑后，两眼怔怔地望着那个大熔炉，一动不动，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当当当当当当
  大熔炉的钟声又响了，美食街外再度传来了令人牙酸的沙沙声。
  第25章 模块岛
  秦陆觉得, 废土城真是座奇怪的城市。
  这个城市的中心就是大熔炉广场，所有街路都围绕在大熔炉周围，一圈一圈向外扩散, 如同向外延伸的毛细血管一样。
  这里的建筑又高又密，间距不足十米, 整个外层被厚厚的混凝土水泥包裹住, 全楼看不到一间门窗。
  是了, 这就是废土的风格。
  末日背景, 防辐射防污染防变异才是最重要的, 采光和舒适度并不重要。
  只是这些房子看着着实让人压抑。
  像是墓碑, 又像无数个站在圆桌边（大熔炉）等着上菜的巨人, 虎视眈眈地盯着美食街的方向。
  我总觉得有东西在看我。
  秦陆压低了声音对郗刃说道。
  郗刃抬起头，灰暗色调的暮霭中，城市总像是笼罩了一层雾霾, 遮掩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生物。
  是乌鸦。
  他顿了顿, 觉得自己的描述不准确, 便又补充了一句。
  长着五只眼睛的乌鸦，嘴里都是黄色的牙齿，它们在那些房子的屋顶上。
  秦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只能看到大厦模糊的影子。
  他脑补了一下郗刃的话，感觉被那个场面恶心到了，连忙拉人快步离开。
  一旦走出小巷，那种阴森的注视感就消失了, 说明变异生物有活动范围的限制。
  秦陆想了想，在笔记本上的地图做了标注。大熔炉广场西北角十一点钟方向第一、二、三街区, 这里是五眼乌鸦的地盘，战斗难度未知。
  做完了这件事, 地图探索值忽然推进了一小段，一个新的标签页出现在秦陆界面上。
  地图开放奖励（7/100）。
  奖励说明：为鼓励玩家探索世界，D区以上副本将地图开放度纳入评价标准。根据DGGJ99348号合同，打工宿主无法获得点数奖励，但可以在积极探索地图的过程中积攒探索值，用以兑换模块碎片度。
  系统仅提供符合宿主位面技术标准的模块碎片，尺寸及铺设难度将影响兑换所需地图探索值。该数据与普通模块解锁进度分开计算，期限截止到宿主提交任务，成功兑换的碎片模块无需抽取，可直接释放到宿主位面。
  直接释放？无需抽奖？
  秦陆砸吧了一下嘴巴。
  那不就等于包工包料还不要钱的工程队嘛！
  他点开标签页，发现里面是一个长长的列表。
  排水、电路、排污处理、新风系统、供暖、公路、平整地形
  所有最基础的组件，各种尺寸和标准，基建需要的每一种处理，这个列表几乎全都涵盖。虽然也没什么惊世骇俗的技术，不过要是好好经营，拼一座别墅很有希望。
  哈。
  秦小鹿乐了。
  有了这玩意，他也能在板栗岛上攒房子啦！
  当然，当务之急还是基础建设。
  岛上没有电，没有自来水，没有排污和垃圾处理，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组件。
  他正愁刚入手的风能太阳能发电设备没办法入户呢，要是能兑换一条电路出来，他的简易风光电场也可以开机运行了。
  他马上和郗小刃分享了讯息。
  郗刃好像并不在乎。
  他环顾四周，视线锁定在某一处，忽然伸手将秦陆拉进了一处暗巷。
  嘘
  郗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就在下一刻，秦陆看到一群翼龙一样的生物，飞快地穿梭过钢筋水泥的森林。
  这些翼龙体长三米，颈部如蛇一般分支出三个脑袋，尖尖的鸟喙足有一米长，红眼灼灼，看着十分凶恶。
  秦陆暗吸了一口凉气。
  他想起之前听到的童谣，第一句就是要烤三头鸟的千层派。
  如果童谣里说的小鸟要真是这种翼龙，那可就太刺激啦！
  地球人哪见过这种场面，忍不住倒退了一小步，脚下踩到了碎石。
  声音虽然不大，可三头鸟的听力却极其敏锐。飞在最后面的一只大鸟觉察到响动，立刻调整了飞行高度和方向，准确地朝着秦陆的方向扑来。
  嘎
  当
  恰在此时，大熔炉开启了整点报时。
  低沉的钟声回荡在城市上空，淹没了三头鸟的示警，鸟群毫无觉察，飞速穿过广场十点方向的街区，丝毫没有发现队中少了一只同伴。
  当当当当
  秦陆死死地捂住嘴巴，胸口剧烈起伏，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
  就在距离他十米远的地方，小刃正干脆利落地扭断了三头鸟的脖子。
  无数金红色的链路悬浮在暮霭中，形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光网，牢牢锁住怪鸟的喙、翅膀和爪子。
  几分钟前还穷凶极恶，想要捕猎秦小鹿的猛兽，现在就像只病弱的小鸡仔，毫无声息的丢了性命。
  要什么？
  郗刃转过头，他的一只眼睛转动着金色的光圈，背后有无数金红色的光链，有生命一样地起伏飘动。
  秦陆咽了口口水，忽然觉得眼前的小刃好有压迫感。
  在荒凉空寂的废土背景下，郗刃就像降下裁决的神祗，一脸冷漠地宣告着末世降临。
  要要命不是！
  秦小鹿拼命晃头。
  要要要面面粉和油不不，油可以用鸟，要面
  他结结巴巴，一句话翻来覆去说不清楚，怂的一比。
  郗刃面无表情。
  他举了举手中的无头鸟尸，身后的光路逐渐消散，左眼也恢复了正常的黑色。
  这个，总不能都带走，太显眼了。
  啊？
  秦陆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说得是三头鸟。
  也是，这鸟铺开来几平米的面积，就这么拖回去简直招摇，还是得提前处理一下。
  他脸红红，默默地取出从店铺里顺的牛角刀。
  虽然看着不起眼，但这刀给怪鸟分1尸却又利又快，很快就把油脂和肉剃了出来。
  有用的部分用翼膜包好，没用的直接扔进小巷，三米长的大鸟也就出了十斤几斤肉，拎在手中不大的一包，于是节俭的秦陆又捡了几根筒骨。
  可以熬汤，用鸟骨汤和面皮，肉不够也不怕。
  他尴尬地念叨着。
  郗刃看了他一眼。
  不够可以再抓，它们还会回来，抓准时机就行了。
  说着，他就走出了小巷。
  秦陆总觉得他话里有话，连忙跟上。
  你是说，这些鸟是有固定路线的？
  是的。
  郗刃点了点头。
  两脚蛇在九点离开，三头鸟十点会路过广场十区向东，之前的十一区，只要离开乌鸦就不会追来。
  在这个城市，一切都是有规律的。
  说到这里，郗刃顿了顿，目光投向暮色昏暗的天空。
  不相信，我们可以回十一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