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纯过梅林大法师的血？
  所以，不要扯那些犊子了，没有意思！
  克劳利虽然年纪略大，但是长得十分讨人喜欢，他只要愿意，就可以让自己变得像是一位特别温和的大叔，谁见了他都会把心里话告诉他的那种大叔。
  这是恶魔的天赋——把自己伪装得就像是天使。
  面对这样温和的长辈，尹巧楠终于彻底开口：“我十岁的时候，我妈丢下我跟我弟就没了……她死了一了百了，俗话说，人死灯灭，人间的事儿一概不管了……她是啥也不管了……”她说着这话，狠命捶了下自己的胸口，“她这一死是不用受苦了，死了倒比我这活着的强！”
  克劳利连忙把纸巾递给了她。
  她擦了擦眼泪，继续哭道：“我十岁……十岁的我，六岁的弟弟，我背着我弟，大半夜去找她的坟，一路走一路哭，一路哭一路走……她走了没出百日，我那个爸就找了个女人过来，说是照顾我们姐弟……照顾我们姐弟啊！
  “她是看着我们姐弟特不顺眼的照顾，我从十岁到被卖之前一个月，身上就没有不带伤的时候！她照顾我们姐弟？是拿着刀枪棍棒照顾着呢！”
  克劳利又递给她一杯水。
  尹巧楠继续哭：“我亲妈真的是……早死早好，总比我这活着受苦遭罪强……那女人进了门，三年啊，三年！忌日不能哭，生日不能哭，节日不能哭……我们姐弟才多大，她不叫哭，不让我们想亲娘，不然就打……打到我十四岁，十四岁，她就跟我那个亲爸把我给卖到了山里……
  “深山老林，出也出不来，进也进不去……我这十四岁的人，天黑了没有电灯，天冷了没有棉衣穿……学也不让上，饭也是剩饭，自从我十四岁，姓尹就改姓常，我白天没饭吃，饿了就喝凉水，灌了一肚子的凉水还得干活，在人家家里做童养媳……哈哈……谁能想到啊，都解放多少年了，我还能经历旧社会的童养媳待遇？！
  “他们算盘打得好，把十四岁的我卖给了个四十岁的男人，还嘱咐人家说我还小，要等我长大了再□□……哈哈哈，你们都是外国人，知道啥叫□□吗？人家还说了过去女人十五岁成年，说我十五岁就能生孩子了呢！”
  尹巧楠说着，又开始尖叫，她一边叫一边开始砸东西，无论是杯子还是纸巾盒，都被她砸到了地上，玻璃杯碎了一地，就如同她这个人。
  克劳利看着她，半晌，也开口：“我母亲当年也是把我卖了，她觉得我长得矮，又不够好看，卖不出价钱来，所以特别讨厌我，即使是现在……”
  尹巧楠听了他的话，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看向他。
  克劳利继续说：“我母亲给我取的名字就跟阿猫阿狗没有区别，在她眼里，我比阿猫阿狗更没有利用价值，而只要有利用价值她才会多看一眼……多么讽刺啊，由于她的无情冷酷而让我彻底选择了堕落——
  “你瞧！”
  他站起来，伸出手去抓出看了自己的地狱犬：“你瞧啊！我成了恶魔，而我是地狱之王！我享受我的成功……谁敢跟我说，我必须要为那个女人负责呢？她是谁？她只是生出了我，而我只是她一夜风流的产物！
  “姑娘，我亲爱的女士，没有情感的家庭之中不会绽放美丽的花朵，玫瑰需要土壤与清水，而卖掉你的人只不过是你的继母跟你的父亲——你得知道，父亲这种东西本身就没有经历生育，对于孩子的情感也大都是来自于自我膨胀！
  “而我呢，是我亲生母亲卖掉了我，跟我比起来，你幸运多了，我亲爱的，不要伤心了。你看看我！你需要看看我！”他凑到她面前，“我，是恶魔。”
  尹巧楠看着他，喃喃自语：“你是恶魔……恶魔，是恶魔，我是恶魔，恶魔，是恶魔，我，是恶魔……恶魔……”
  猛地，她眼睛里精光一闪：“对！我是恶魔！”
  克劳利笑了起来。
  王母娘娘这时候才插了嘴，笑道：“看来，闺女，你是选好了谁来帮你了。”她把这工作室的情况说给了尹巧楠听，“你瞧，你现在被那一群人围攻，说你不认你亲爹，多么多么不孝……气得自己脑淤血差点死掉，要不是老身本就是精通岐黄之术的话，你这孩子也就没了命了！现在啊，老身瞧着……你是要选克劳利了？”
  尹巧楠点了点头。
  王母娘娘也是十分赞同，她道：“那你就带他回去，帮你报仇。”
  尹巧楠原本因为众人咒骂她没有良心，还觉得自己真的有错，但却总是与自己本意相悖，于是气急攻心才会晕倒……而现在，她知道自己本意虽然并非良善，但与那些人的慷他人之慨比起来，也并非多糟。
  克劳利抬起手放在胸前：“愿意为您效劳，我的女士。”
  由于克劳利的外貌标准，他决定变成一位从国外来到华夏的投资商，而尹巧楠则是他所选中的继承人——别问他这是为什么，因为他可是一位腐国人呢，来自莎士比亚的故乡。
  第19章 十九
  十九只是陌生人（二）
  尹巧楠带着克劳利回到了她所生活的城市。她从出生到十四岁，她一直在这座城市里居住，而在她十七岁的时候，她回到了这里，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带着满心的疲惫，还丢掉了那个自己生出来的一团肉……她告诫自己，那个只是她身上长出来的肿瘤，丢掉了，她的病就好了，可以回到自己的生活之中去，再不用困囿于那些噩梦……
  她深吸一口气，从病床上爬了起来。
  身上的病痛已经消除，但是她心里还是堵得慌，更何况之前把她围在中间教训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她们肯定还会在她的出租屋里等她呢，这真是让人膈应！
  不仅仅是膈应，简直是不能更膈应！
  尹巧楠撑着自己胃里翻滚着的酸水，从裤兜里摸出来一把零钱要下楼去结账——她是真的没钱住院。
  刚刚从山里逃出来，她这也才找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生活才步入正轨没几天，她就遇到这么个破事儿！真是不能更恶心。
  她颤颤巍巍地挪动了下脚，腿上因为躺了很久而压迫出来的麻痒感让她险些跪到了地上——不管怎么样，她今天一定要出院！
  她跌跌撞撞地冲到楼下，可是这医院如此之大，她也不知道到底在哪儿算账交钱，左看右看，左绕右绕，她就绕到了正门口。
  而就在此时，一个操着生硬汉语的夹杂着诡异腔调的声音传来：“海莲娜！是海莲娜！”
  尹巧楠被这个奇怪的腔调弄得一愣，转头看去，正是之前在那个叫什么“报社工作室”里见到的中年人，叫做克劳利的……还是个恶魔，也跟她一样，被自己亲人卖过……这时候，尹巧楠竟然生出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情感来，顿时觉得鼻子发酸，眼睛里就噼里啪啦地不受控制地开始流泪。
  “海莲娜……我亲爱的海莲娜！”克劳利也跟尹巧楠一样，哭得稀里哗啦的，还直接扑过来抱住了尹巧楠，“你就是我的海莲娜啊！我找你找了很久了！”
  两个人抱在一起哭了半天，克劳利等尹巧楠不哭了，才扶起她，带着她去办了出院手续。
  而就在二人走出医院门口的时候，正遇上那些七大姑八大姨。
  “巧楠！这是你什么人？！”
  “哎呀巧楠啊，你不会把自己卖给个老头子了吧？”
  “巧楠，你怎么能这样自甘堕落呢？可不能因为你已经不干净了就什么人都跟啊！”
  “可不是可不是！这外国佬啊，再有钱也没用的，你一个女人家，跟个外国佬像什么话，丢不丢人啊！哎哟哎哟，好像华夏没有男人了似的！啧啧……”
  这七大姑八大姨的女人们凑在一起，嘴碎得就跟是摔碎了的玻璃杯一样，满是玻璃碴子，能把人扎得浑身是血。
  而克劳利，他则是一脸的无辜，一脸的惊恐，一脸的担忧：“你……你们在说什么，女士们，请告诉我，请告诉我为什么我的女儿会堕落？！什么叫我的女儿海莲娜已经不干净了？！难道她没有浴室吗？难道没有人为她清理身体？！这是什么医院？难道护士跟护理人员不能工作吗？！还有，你们说我的女儿卖给了老头子？！哪个老头子？！我要告他！我要告倒他！这是法治社会！我要告他竟然敢买卖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