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毅皱起眉认真地听他说下去。
  苏天鹏见自己的话已经引起肖毅的足够重视：“你已经领先他无数倍了，而且你的前途远不止现在这样，以后还会有更大的发展，这种情况你去起诉一个你手下的败将，意义有多大？你又能得到多少支持和同情？看似你是为尊严而战，有可能赢了官司失去人心，因为，在我们人性最深处都是同情弱者的，痛打落水狗不适合你，如果你给人留下有仇必报的印象，不见得是好事……”
  肖毅的心一动。
  苏天鹏继续说：“那些所谓的无毒不丈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话，都是伪命题，在某种程度上绑架了人们的价值观，我更希望你是一个‘无度不丈夫’的人，这个‘度’，不是做给王辉看的，是做给社会上的人看的，如果不起诉他，你看似失去一个让他锒铛入狱、扬眉吐气的机会，实则你会收获更多，我再给你举个例子……”
  苏天鹏说到这里，变换一下姿势：“我们人人都佩服诸葛亮的足智多谋，甚至希望拥有他那样的智慧，假如你身边真的有这样一个人，你跟他相处会舒服吗？无论他说话办事你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会不会被他套进去？如果大家认为你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请问，谁还敢跟你打交道？万一不小心得罪了你，你会不会睚眦必报？”
  肖毅一时回答不上来，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只是怔怔地望着苏天鹏。
  苏天鹏说：“你别紧张，我这只是个人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对于起诉王辉这事，我也没深想，就是从直观上说了一些个人的感受，究竟怎么做，还得你自己做主，因为，别人永远无法做到和你感同身受，永远无法体会你内心深处的东西。”
  肖毅闭上眼，长出了一口气。
  苏天鹏很理解他，也知道他为什么要起诉王辉。
  半晌，肖毅才睁开眼，说道：“我再想想吧。”
  他说着，站起就要走。
  “等等。”苏天鹏叫住了他，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来到肖毅跟前，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真诚地说：“小肖，咱们是过心的朋友，我刚才的话可能说得有点重，你好好想想，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肖毅默默地点点头，说道：“我知道。”说完，都没跟苏天鹏说句告别的话就走了出去。
  苏天鹏知道自己的话触动了他，也知道他内心的不平静，就送肖毅出了门，望着肖毅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间，他才转身回到办公室。
  再说肖毅，他真的不知是怎么离开苏天鹏、离开市委市政府办公大楼的，他的内心很不平静。
  苏天鹏是他最信任的人，也是彼此欣赏的人，他的话，向来对他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如果说昨天晚上金总的话还被他看做是劝和不劝分的话，那么，今天苏天鹏说的话，对他是个触动。
  首先有一点可以肯定，无论是金总还是苏天鹏，他们两个人都跟王辉没有任何交集，他们之所以这样说，完全是为了他。
  这就更加令肖毅不得不认真地考虑考虑他到底该怎么做？
  “滴滴——”一辆车停在他前面。
  肖毅没有注意到这辆车，直到一个人探出头，冲他招手。
  肖毅一看，是管忠。
  “兄弟，上车，我送你。”
  肖毅没有上车，而是问道：“你去哪儿？”
  “我去哪儿不打紧，我先送你上班。”
  肖毅听他这么说，就坐进车，系好安全带后，管忠开着车并入行车道。
  “你去市里了？”管忠问道。
  “你怎么知道？”
  “大清早你走到这条街上，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去市里了。”
  肖毅说：“是的，跟林书记说了点事。你这是去哪儿？”
  “我吗——”说道这里，管忠咧着嘴笑了：“我想去参观一个牛奶厂，准备发点牛财。”
  “牛财？什么牛财？”肖毅问道。
  管忠得意地说：“老家村干部找我，让我养奶牛，村里准备发展成奶牛养殖专业村，已经有十多户养了奶牛。”
  “养奶牛？”肖毅扭头看着他，说道：“你懂技术吗？你懂市场吗？你懂市场行情吗？”
  肖毅自己都纳闷，他一连问了管忠三个问题。
  管忠说：“就知道你要这样问，我没必要懂，我准备在村里租一百亩地，建一个奶牛养殖小区，不光养我的牛，还吸纳村民们的奶牛入住这个牛小区，集中喂养、集中防疫，集中挤奶，集中运送牛奶，最终实现规模养殖。”
  “规模养殖？哼！”
  肖毅不屑地说道，他的态度显而易见。
  管忠说道：“我知道你担心我是外行不懂养殖，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不用懂这些，我会聘请专业技术人员管理这个牛小区，我所做的，就是提供这样一个小区，再养一百头奶牛，多了不养，就一百头，主要还是吸纳村民们的奶牛入住。”
  肖毅不知该怎么跟他讲，就说道：“你现在是不是很有钱？”
  管忠说：“你是不是想说我钱多任性？”
  “我想说你钱多无脑？还任性？你有多少钱才能做到任性？就你干那几个工程挣的那几个钱就能供你任性了？原来我一直认为你是外粗内细，现在看来真是高估了你。”
  管忠有点脸挂不住了，他尴尬地笑笑，说道：“我不是脑子发热才要养奶牛，这个项目是政府扶持的项目，有好多优惠政策，你不懂，你看那些大款，不管是搞房地产的还是搞物流的，甚至还有搞驾校的，跟农业八竿子打不着的都圈地搞农业项目，为的就是套取国家的扶持资金还有优惠政策，要不是村干部反复找我，我都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多的好处。”
  “你说得没错，养奶牛的确有很多好处，但你别忘了，我做信贷工作这么多年，见过太多失败的例子，内地搞养殖，有着先天不足的缺陷，但也有的地方搞得很好，我只能说，你干不了这个。”
  “我为什么干不了？”管忠反问道。
  眼看快到银行门口了，肖毅知道短时间内是跟他掰扯不清的，就说道：“你别说养奶牛，你就是养天牛我也不管你，但我有个条件，先把支行的贷款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