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又说道：“哪知，我父亲在海南只待了十天就回来了，说那里乱糟糟的，天南海北的人都跑那儿去撒欢儿，原有的宁静消失了，而且他最烦的就是大半夜海边传来的卡拉ok声。”
  这是目前真实的海南，特别是到了冬天，海南就会吸引大批候鸟级别的人来此度度假。
  “我父亲回来后，他提出跟我来滨海，让我给他找个老一点的小区，最好是一楼带小院的那种，在陌生环境下过过慢生活，为此，我爱人特地在滨海陪他住了一个星期，千挑万选后，才选了这里，他很满意，在小院种种花草，拿着相机溜溜达达把滨海转了个遍。”
  肖毅之前听父母说过，邻居老林头喜欢摆弄照相机，还爱好书法。
  林建说：“前几天他跟我说要到滨海的农村去采风，我说你去哪个农村，我可以给你找个人专门陪你，他说，我不告诉你的原因就是不想让你给我搞特权。我说那也要让我知道你的行踪，您那么大岁数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怎么办？他说，我这次去找一个老朋友，他们会照顾我的，我说在滨海你哪有朋友？他说认识半年了，是小区的球友，所以听你说你父母之前在这住，跟我父亲还是球友，就想会不会去你家了？”
  林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肖毅能感觉得出，林建对父亲的感情，不由地说道：“您是个孝子……”
  “不，我真不是孝子，或者说是有孝心没孝力的孝子，我连他老人家有没有肾结石都不知道，有这样的孝子吗？”
  他的口气里充满了自责。
  肖毅说：“有时候老人也不愿意给咱们添麻烦，我也一样，我母亲在当地医院做了阑尾炎手术，好久都不愈合，我回家处理姐夫被打的事才知道，弄到市医院后，强迫给他们老俩做了体检，说来我都寒碜，这是我父母第一次体检，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居然没给他们做过体检，这事说出去都丢人！”
  林建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有特殊情况，可以理解，唉……对得起工作，对不起父母，要不苏天鹏跟我说想回到市里工作，不管有没有职务，就想陪老妈几年，这句话一下子就打动了我……”
  说到这里，林建的喉咙有些难受，他再次把脸扭向窗外。
  也许，在他内心，有着对去世的母亲无限的遗憾，这种遗憾会永久伴随他的。
  肖毅劝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您的心里装了太多的工作和太多的人！”
  林建用手指悄悄抹了一下眼角，说道：“所以说今天我必须跟你去广青，虽然我父亲未必想见我，但我也要去，就是想把内心的愧疚降到最低范围。”
  “林叔不会不想见您的，他肯定担心您忙，抽不开身。”
  听肖毅这么说，林建笑了，说道：“他是真的不想在公开场合下见我，他在这里住了两年多了，这两年多，我每次都是晚上悄悄的来，然后悄悄地走，这是他给我定的规矩，为的就是不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所以这里的邻居包括物业的人都不知道我们是父子。”
  “哈哈，叔叔太有意思了，可能是怕大家知道了他的身份不跟他玩儿了吧？”
  “有这个意思，不过他跟我说，不想让大家知道我们的关系，是他怕找麻烦，万一有人来给市长父亲送礼怎么办？他说，我是收还是不收？收了吧怕给我找事，不收吧他老胳膊老腿的又拗不过人家，本来是过平静的生活来了，再弄得三天两头有人上门就得不偿失了……”
  “真是自律的老人，有其父必有其子。”肖毅感慨地说道。
  林建笑了，说道：“这个，我真不跟你抬杠，我父亲也是老干部，他是学林业的，可是开始参加工作却是在农业厅，后来调到了林业厅，是在厅长任上离退的，一晃快二十年了。”
  难怪肖毅觉得这个老林头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原来是个老干部：“林叔都八十岁了？真看不出。”
  林建说：“不到八十，今年周岁七十八。”
  “一点都不像，我还以为他比我父亲大不了几岁呢。”
  “你父亲今年……”
  “我父亲今年六十七。”
  他们一路都在聊父母的话题，唯独没有聊肖毅、聊工作。
  肖毅还真憷林建问他调动工作的事是否考虑成熟，说实话，他还真没考虑好，之所以犹豫不决，是因为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林建给他充分的时间考虑，肖毅知道，林建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肯定有后备人选，本来他打算利用这两天的休息时间静静地想一想，到底该何去何从，谁知，又遇到了林建父亲这事。
  两个人到目前为止，都认为林祖庭是去农村散心去了，他们不知道的是，林祖庭这次来农村散心，帮了乡亲们一个大忙！
  方大奎去年被打出院后，乡里对这起事故做了处理，被占用又撂荒的土地重新回到村民们的手中，乡亲们借方大奎这个东风，都开始整地准备种草。
  林祖庭来到肖家后，得知这一情况，他便让肖父联系方大奎，建议他们应该成立一个草业种植合作社，不能一家一户单干，更不能东一块西一块，要连成片，形成规模，要统一调配，从选种、播种到销售，应该形成一盘棋，这样有规模有组织地运作，才能吸引天南地北的人来买草，才能壮大声势。
  他又帮助方大奎他们选了几种目前小众但有潜力的几个品种。
  哪知，方大奎的草业种植合作社得到了乡里的大力支持，几天时间里，草坪种植面积在原有的基础上，一下子增加了好几百亩。
  乡里也因势利导，积极推进合作社成立的步伐。
  本来今天方大奎是岳父家接林教授去乡里申请成立合作社的事，昨天在岳父家跟村干部和几位种植户座谈到半夜，方大奎没想到他刚一进门，正好看见岳父岳母在老林住的东厢房里忙做一团，林教授则蜷曲在床上，脸色苍白，脑门上不停地浸出豆大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