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停在客厅的灵柩，李明星腿一软，忍了一路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从今天起，他真的没有自己的妈妈了。
  小男子汉身高已经窜到一米七，戚美玲原本是想拍拍他的肩安慰他，只能改拍他背：“哭吧，尽情地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别怕，我和你姐都在这呢。”
  人家亲妈刚死，戚美玲就没在他面前说‘妈’这个字，她是单纯了点，但不傻不蠢啊，就算李明星平时也喊她为‘妈妈’，但生他的养他的亲妈，跟她这个后来的便宜妈妈肯定不一样的，戚美玲也没觉得寒心，反而觉得这是人之常情。
  就连杀人犯对自己的父母都会有几分人性，更何况她家儿子是一个善良单纯的少年郎！
  傅姿原本想自己和弟弟亲自操办叶柔然的后事，但有傅宗明在，这些事哪里用他们动手？
  三天后，傅姿在叶家小院给叶柔然设了灵堂，这天清早来了很多乐清街的街坊邻居。
  看到原本要靠他们接济才能生活下去的小女孩有了真正的依靠，不再有任何风雨会浇到她身上时，大家心情都有些复杂。
  人其实很奇怪，你倒霉落魄时，大部分人都挺愿意来拉你一把，但当你把日子慢慢过起来，而且比他们还过得好时，他们就会有些不舒服了，这也不是他们坏，也不是不希望你过得好，他们只是希望他们比你过得好一些罢了。
  下午三点，傅姿和李明星一起将叶柔然送上山，送行的人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姐弟俩站在墓前。
  李明星已经接受了叶柔然去世的事实，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这几个晚上要不是戚美玲和老太太在房里陪着，他估计睡都睡不着，只要一闭眼，就总想着从前在李家的日子，越想就越想哭，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大概是觉得，母亲再不好，但至少能有那么一个人来让他叫着，但现在，连那么一个人也没了。
  傅姿平静地说：“走，去外公外婆面前说一声，让他们去接一接她。”
  这几天，她的心境非常平静，那些憎恨怨尤也没有了，那些纠缠了她十几年的执念，也随着叶柔然的过世而烟消云散。
  w城的冬日天气晴好，姐弟俩在外公外婆一呆就是大半天，等快天黑了才下山。
  傅姿脚步轻快。
  心里不再有恨的感觉，真好。
  叶柔然的后事办完了，王家侮辱尸体这事还没处理，因为王婆婆被孙媳妇踹成重伤，现在还在医院救治，能熬几天谁也不知道，王家众口一词说一切都是王婆婆迫使的，警方那边也拿她没办法，要是强行把她拉到警察局，到时候她在警察局出点什么事，警察局那边人人长一百张嘴，普通民众也不会相信。
  王伶将这事告诉叶柔然，很是不忿：“难道就没人能治得了她吗？难道就这么放过王家吗？”
  江楠说：“谁说没人能治得了她？不就是伤着了嘛？师父，我和程青华过去给她扎几针，保证不出十天，她肯定能出院！”
  程青华：“奇门通玄针我只会三针。”
  江楠很骄傲：“我，十二岁，五针！”
  程青华低头。
  五针很了不起吗？
  五针确实很了不起！
  傅姿盯着江楠，目光灼灼：“你会五针？”
  江楠惊了：“师父，难道这么重要的技能我竟然没有在你面前臭屁过？！那我可真是棒棒的！”
  别废话了，是三针还是五针，现场使一遍就行。
  正好程祥龙来了，他主动要求：“活人的身体跟大体老师的身体软硬度不一样，找穴位的方式也不同，傅老师，让她们用我的腿练习吧。”
  “乱拳打死老师傅，说不定她们两个扎着扎着，就帮我把筋脉疏通了呢。”
  程祥龙端着笑容，但他话才刚说完，身后就传出一道中年女声：“不行！你的腿还有救，怎么能让她们糟蹋？”
  是程祥龙的母亲周红玉！
  周红玉这段时间觉得自己身体大好了，就来w城照顾儿子的饮食起居，来w城的那天她知道傅姿就是害儿子当众出丑的人后，对傅姿的态度就不太好，要不是程祥龙在家告诉过她傅姿是唯一能让他站起来的人，周红玉这些天不可能压着脾气。
  她对傅姿本来就有怨气，这时又听程祥龙说要给江楠她们当实验品就怎么也压不住了，质问傅姿：“傅医师，我儿子是你的病人，一直都是你亲自治疗的，她们两个一个这么年轻，书都没念多少，另外一个还是个小孩，你竟然经让她们给我儿子治疗？！你不负责任！你没有医德！你这是谋财害命！”
  傅姿不轻易对谁下定论，她也算公私分明，哪怕她对周红玉没什么好感，对程祥龙心里打的小算盘也像心里揣了明镜似的，但她既然决定医治程祥龙，就不会看人下菜碟，更不会因为对方的家属对自己不恭敬就对病人不尽心。
  她静静道：“没有人要谋你家的财害你儿子的命。钱，我比你多，你儿子的命，我要来没用，他是我的病人，他腿好不了，影响的是我的名声，我为什么要不负责任？”
  “要是你信不过我，周女士可以考虑给你儿子换一个医师。”
  周红玉脸色一变还要再说，被程祥龙摁住，他瞪了母亲一眼，赶紧向傅姿道歉：“傅老师，对不起，我妈没什么见识，她那张嘴就是这么欠，但她没坏心的，她只是关心我。妈，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傅老师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出事那天要不是傅老师经过救了我们，我们怕是只能下辈子做母子了！”
  周红玉嗫嚅了一下，不情不愿地道了歉。
  傅姿也不稀罕，把江楠和程青华叫进书房，搬出练习用的假人。
  假人做得逼真，皮肤也很有弹性，手感虽然比不上真人也很接近了，体内的人造血管也在流动，穴位也在变，这已经是最接近真人的练习道具了。
  傅姿让程青华先来。
  程青华有心想将自己先前在傅姿面前刷的负分拉到正分，在平时的工作和学习中就有意识地表现自己，这时更加当仁不让，傅姿让她上，她也不含糊，立即拿了银针上场。
  傅姿对这两个学生的期望很高，她想看看她们能给她带来多大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