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开阳叫住了赵翠。
  “啥？”
  赵翠愣了一下。
  她刚回过头，却见李开阳一巴掌就抡在了她的脸上。
  啪。
  赵翠一个趔趄，一屁股堆就坐在了地上，被打蒙了。
  “你敢打我？”
  赵翠捂着脸，瞪大了眼珠子。
  她显然没料到李开阳当真会动手。
  “打你怎么了？欠债还钱，我没打算赖账，但却看不得我们家被人欺负。这一巴掌是还你刚刚嘴贱的，你要是不服，咱就比划比划。”
  “杀人啦，杀人啦，老不死，你还不出来，等着看老娘被别人欺负吗？”
  赵翠捂着脸，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嗓门不小，这年头隔音又差，眼见着邻里街坊全都从屋里走出来探头探脑的张望，赵翠非但没有半点收敛，反而嚎叫的越发大声了。
  一个矮小的庄稼汉从嘴里边的房间里推门出来瞅了一眼，看到赵翠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头一缩就要回屋。可赵翠眼尖，一眼就望见了自家老汉，一哭二闹三上吊，使了个全活。
  老汉不得已站了出来。
  只是谁不知道这栋筒子楼里，赵翠家里哪里有她男人做主的余地，平日里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眼瞅着人高马大的李开阳，拉着自家婆娘就往家走。
  周围的邻居指指点点，声音虽小，但细细碎碎的声音传进李开阳的耳朵里无非是他前一段被冤枉进了看守所的那个事儿。
  李开阳没理，拉着林雅芝就进了屋。
  喘了口气，喝了口水，李开阳在屋里转悠了一圈。小时候看起来破旧的房间和家具，可在李开阳的眼里忽然变得可爱起来。
  这个家很穷，很破，几乎徒有四壁。但就是这么个不大的开间儿，李开阳足足转悠了好几圈。他甚至在一些地方找到了小时候的恶作剧。
  从8岁起，李开阳一直在这个屋子里生活了整整十年。
  “这一回你可威风了？”
  林雅芝走了过来，她瞪着眼，如果不是她手中还拎着菜刀，李开阳倒是有心和林雅芝皮上两句，不过菜刀寒芒闪闪，李开阳敏锐的选择了低头。
  “我错了！”
  “哟，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李开阳也知道低头认错了？这是转性了还是我没睡醒，我倒想听听，你哪错了。”林雅芝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李开阳这小子今天这么光棍，放在往常，就算是挨上一顿胖揍，李开阳也是压根不低头的。
  “我错了，我不该和贺三那群二流子来往，二十来岁在街面儿上游手好闲，还差点连累了你。我也不该二十来岁了没个正经工作，全靠你养活。”
  “你白天在厂子里上班挣钱挣工分，本来就辛苦，我不该……”
  李开阳说的很真诚，这话儿放在很多年后，他早就想对老娘承认自己的混账，只可惜年少的时候脸皮儿薄，把面子看得比天都重要。
  至于后来，李开阳忙于事业，没了时间。
  这是转性了？
  林雅芝听愣了。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李开阳这幅模样，只觉得一股子闷气涌上喉头，眼眶子差点都红了。“哼，竟说没用的，要是我当年知道你以后会这么不省心，当年就该把你丢在荒郊野外和野狗抢食儿去，平白落了个祸害。”
  “不说这个了，反正赵翠那家人也不是东西，你打了也就打了，大不了我在厂子里躲着她点。厂子又不是姓陈的，没事儿。你饿了吧，今儿个我可给你准备了好吃的，饺子，怎么样？”
  林雅芝连忙转换了话题。
  她扭头进了里屋，不大会功夫就端出来了一盆饺子，掀开布帘，里头还是温热的。李开阳捏起一个放在嘴巴里，韭菜馅儿的，味道不错。
  方才还不觉得，如今被一只饺子勾起了馋虫，李开阳随即狼吞虎咽起来。
  李开阳在吃，一旁的林雅芝拄着腮帮子看。
  两人都十分默契的没提先前欠下的六十块钱的事儿，林雅芝不提，是她不愿意让李开阳操心。但李开阳却知道，这六十块钱到底花在了什么地方。
  他们家一穷二白，一没关系二没背景，人家派出所凭什么关了几天就把自己放了出来？
  慈善家？
  “不然我以后还是叫你姐吧。”沉默的吃完饺子，李开阳坐在凳子上看着林雅芝蹲在地上洗碗，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
  “滚！”
  林雅芝头也不抬，直接将李开阳嘴里头的下半句给堵了回去。他看着林雅芝，无奈的苦笑一声，他其实很想告诉林雅芝，两人的关系更像是姐弟，不像母子。
  从八岁那年，只有十九岁的林雅芝坚持要收养李开阳不惜跟家里决裂那天开始。
  李开阳就一直把林雅芝当成母亲看待。
  饭后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就各自入睡。
  第二日一早，李开阳被生物钟早早叫醒。
  这具身体的记忆似乎还保留着原本年轻的生物钟，远远好过后世里被酒色掏空了虚耗，只能凭借安眠药入睡的身体。
  上了趟厕所，一泻千里。
  李开阳得意的看着自己无比年轻且充满活力的身体，由衷的感叹了一句。
  桌子上放着一碗白粥，已经有点凉了，显然林雅芝是早早起了床便去了厂里上班。其实昨天夜里李开阳犹豫着开口相劝林雅芝辞掉厂里的工作。
  他自信凭借三十多年积累的阅历，李开阳有足够的资本让这个又当姐姐有当妈的女孩过上不再为钱发愁的日子，但林雅芝却一句话怼的李开阳无比心塞。
  你先找个班上上。
  上班是绝不可能上班的，打死都不会上班的。
  若是重活一次，在这个充满机遇的年代，遍地是黄金，李开阳还要去过正经日子，那他还不如直接跳楼自杀要更对得住这一次重活。
  只是做什么？
  李开阳冥思苦想，愁眉不展。
  砰~砰~砰~
  一阵叩门声响起。
  “谁啊？”
  “李哥儿，是我啊，昨天咱哥几个不是说好了今天要好好喝上一顿的吗？兄弟们都等着呢，就等你大驾光临了，赶快收拾一下，别是怕你家的那头母老虎吧。”门外传来贺三咋咋呼呼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