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的天儿，人们撒欢儿往外出溜。
  南京西路商圈人潮拥挤。
  恒隆广场内，有人远远的走过一家生意不怎么火热的奶茶店时，第一眼一准看到有张桌子下有两只手牵扯在一起。
  目光再往上，便会看到一个笑容干净的男生，和一个浅笑嫣然的女生。
  莫名，就会想起‘天造地设’这样的词语。
  再然后就会‘呸’一声，叨咕几个字：‘掩耳盗铃！’
  因为，这时陆薇语右手再次轻轻挣扎一下，还是没挣脱，反倒被方年趁机勾住了小拇指。
  再进一步就该演变成十指相扣，再加上温暖与沁凉再次碰撞，陆薇语便又认了命。
  然后就听到方年嘴上一本正经的说道：“其实也没事，小语姐姐上次就见过我妈妈了的，一回生二回熟了都。”
  一听‘小语姐姐’这个称呼，陆薇语心里就是一抖。
  她也不知道什么鬼原因，在知道方年骗了她年纪后，她当初还真是很想让方年叫回来，毕竟自己叫过方年哥；
  但在昨天方年真这么喊的时候，陆薇语就有点不适应。
  这次更是。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鬼原因的不适应。
  偏偏这个时候陈清慧用异常吃惊的目光紧盯着她，嘴上说道：“小语怎么会见过阿姨的。”
  “还有方年你怎么会忽然喊小语姐姐了？”
  方年眉毛微微皱起，奇怪的道：“小语没跟你说啊，六月份的时候，我们一家人来申城旅游，恰好在外滩偶然间碰上了。”
  “当时小语还请我妹妹吃了冰激凌，我妈念叨说这个人情还没还。”
  最后才回答陈清慧的问题：“小语比我大一点点，我寻思她以前叫我哥的时候可能会有点亏，所以我叫回来。”
  迎着陈清慧吃惊、探究、茫然的眼神，陆薇语硬着头皮开口：“是这样，碰见得很偶然。”
  陈清慧总觉得今天哪哪都不对劲。
  甚至有那么一个瞬间，她都怀疑过自己今天是不是出门的方式不对。
  但偏偏看起来又一切正常。
  这时方年又平静的开口道：“所以，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一起吃个饭，申城这么大，难得碰见。”
  接着补充道：“我们好像都快一个月没见了。”
  陈清慧的思绪又被带偏了，附和道：“确实，上次还是在复旦见到的。”
  接着又说：“还是不去了，谢谢你的好意，这样吧，下次找个机会，我跟小语请你。”
  闻言，方年想了想，道：“那也行，能白得一顿饭。”
  接着右手从桌下面提起带来的几盒月饼中的两盒，道：“今天中秋节，买月饼的时候有打折，买多了几盒，你们拿两盒吧。”
  若不是因为要见陆薇语和陈清慧，以方年的懒狗样儿，怎么可能还提着东西来装模作样的喝珍珠奶茶？
  放在林凤理发的店里暂存不好吗？
  而且……这几盒月饼还是方年在来找陆薇语的路上买的，也是真的打折。
  因为节日属性很浓郁的礼品盒，在节日当天以及过后，会迅速降价。
  比如月饼。
  看着方年的举动，再看到摆上桌面的两盒月饼，陈清慧一愣一愣的。
  好片刻后才开口：“你干嘛忽然送我们月饼？”
  稍顿，陆薇语连忙跟着开口：“对啊，方年，你干嘛忽然送我们月饼。”
  也是这个时候，方年忽然用右手稍微推了推明显更靠近左手侧的月饼盒。
  本来就有盯着月饼礼盒的陈清慧，听着陆薇语略有点匆忙的语气，再看到这一幕，忽然意识到了一直觉得不大对劲的地方。
  从方年坐下后，他的左手就一直垂在桌子下面。
  桌上的奶茶就象征性的喝了一口，搞得好像左手不空的样子。
  这也就算了。
  关键是，同样坐在对面的陆薇语从方年坐下，并说她这么大人怎么还咬吸管后，忽然换上了不大顺手的左手喝奶茶，右手也垂了下去。
  最后！
  最后的最后！
  拿两盒月饼确实可以不起身，但明显正常人的动作是双手拿更迅速吧。
  而且，而且！
  方年在用右手很别扭的将两盒月饼放在桌上后，偏偏还是没用更方便的左手！
  这么一分析的话，陈清慧忽然就感觉到，这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人姿势好像有点子亲密！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天大的不对劲！
  本来陈清慧是想直接问出来的，但眼睛一转，忽然就想抓个现行。
  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弯腰下去。
  那一个瞬间，方年忽然松开了左手。
  陆薇语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只来得及小声惊呼一声。
  她对‘偷么’这两个字的理解在这一瞬间深刻起来。
  心里不由得小声咕哝：“躲躲藏藏的，搞得好像犯了错一样！”
  然后就听到方年小声叹了口气。
  陆薇语目光微动，余光瞥了眼方年，微微吐了下舌头。
  果然，下一刻，陈清慧直起腰，身体往后完全靠在椅子上，抱着膀子，目光在方年和陆薇语的脸上来来回回扫荡。
  好片刻后才面无表情的开口：“说说吧，什么情况。”
  方年想了想，索性光明正大拉住陆薇语的手，接着改为十指相扣，动作从容且温柔。
  陆薇语却一直咬着嘴唇，连头都低下去了些，一声不吭。
  “正如你猜测的那样，我跟小语准备在一起。”
  陈清慧嘴巴微张，眼睛飞快的眨动，她有点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尤其是，她发现陆薇语眼里发着光儿，再仔细留意，方年眼里也有类似的喜悦光芒。
  好片刻后陈清慧才反应过来，语气不善的道：“什么叫准备在一起？”
  “陆薇语，你来回答，昨天前天你到底去哪里了？”
  陈清慧没有故意加大声音，只是语气很不善，陆薇语连忙老实回答：“我就是去了趟外地。”
  “嗯，是去看吴尘的，作为交换，我陪方年去莫干山。”
  陈清慧：“……”
  “那怎么就成了这？”
  “不对，难道前天你支支吾吾的，是因为方年在旁边？那前天晚上的第一个电话是不是方年接的？”
  “我说今天怎么忽然要来恒隆广场，不对！又是该死的偶遇！”
  “你们不会是六月份就在一起了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脑子为什么反应这么快了。
  陆薇语啊了声，连忙道：“没有没有，就昨天的事情，我……”
  一旁的方年却琢磨出了别样的意思。
  尤其是在陈清慧说‘六月份’时，方年明显感觉到陆薇语右手传出轻微的挣扎。
  所以……一见钟情？
  陈清慧看看方年，再看看陆薇语，最终叹了口气：“你不怕你比他大吗？”
  一听这话，方年连忙道：“八卦八卦就行了嗷，别挑拨！我可是等着抱金砖呢。”
  陈清慧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道：“不好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能在一起，其实我是很开心的。”
  她是对陆薇语心思知道最多的外人。
  早就看出了陆薇语身上的苗头。
  心里早就有了预期。
  只是没想到这事情来得这么快。
  其实陈清慧还想再八卦几句的。
  不过留着私底下跟陆薇语八卦也不迟。
  见气氛缓和，方年很注意的拉着陆薇语的手放到桌面下——
  再被陈清慧盯下去，手上的温度都该上升了。
  正扯着闲话时，陆薇语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外面走来，连忙有些着急的挣扎脱手，嘴上道：“阿姨走过来了。”
  方年：“……”
  母亲大人理完发不打电话，怎么自己乱窜，找不到怎么办？
  这是方年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接着就看到林凤发现了自己，然后走进了奶茶店。
  方年连忙起身迎了半步，笑着道：“妈，喝奶茶偶然遇到两个朋友，这是上次来申城时给方歆买过冰激凌的陆薇语。”
  “这是陆薇语的朋友，陈清慧。”
  陆薇语跟陈清慧都起身主动打了个招呼：“阿姨好。”
  林凤脸上虽然带着点微笑，但方年怎么都感觉有点不对劲的样子。
  打完招呼后，方年用方言飞快的说了两句：“你怎么理完了都不喊我，怎么找到这里来了都，万一走散了，半天都找不到，今天人可多了。”
  林凤斜乜了眼方年，同样用方言说道：“是吗？偶遇？”
  “一会你走的时候，可以到外面看看里面。”
  “难怪你外婆会送给她东西，原来上次她老人家就看穿了！”
  接着面带和善的微笑，用不非常标准的普通话道：“你们好，中午方便一起吃饭吗，毕竟大过节的碰见也不容易。”
  这次陈清慧跟陆薇语都不大好拒绝了。
  方年迅速接过话头：“人家还有事情呢，下次吧。”
  陆薇语就松了口气。
  林凤稍加思索，也没强求，就这么站着说了会话。
  主要是跟陆薇语说的。
  “小语，阿姨上次还没来及谢谢你给方年妹妹买的冰激凌，没想到这次又碰到了。”
  “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
  差不多也是查户口的形式，不过语气缓和委婉。
  但被方年给打断了。
  “妈，我饿了，我们先走吧。”
  说着方年给陆薇语丢了个眼神，然后道：“下次再见。”
  说完拉着林凤就走了。
  陈清慧有点意外，陆薇语却松了口气，解释道：“方年跟我说好几次，我都还没做好准备。”
  陈清慧就明白了，仍是有些叹气：“你真的喜欢方年吗？”
  “是的。”
  “你跟他到哪一步了？”
  “牵手，还没在一起。”
  “啊？”
  “他不说喜欢我！”说着陆薇语哼了声。
  陈清慧瞪大眼睛：“你主动表白的？”
  陆薇语抿抿嘴，不说话了。
  陈清慧接着说了下去：“不过你们怎么会犟着这一点，我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真的互相喜欢，看对方眼里都是发着光的。”
  陆薇语啊了声：“没有吧。”
  “……”
  那边厢，林凤跟着方年走出不少距离，才叹着气开口：“什么时候开始的。”
  方年老老实实的回答：“昨天。”
  “你还没满十八岁！”林凤强调道。
  方年也加重语气强调道：“你的儿媳只会是她！”
  在这种原则性的问题上，方年会表现出自己成熟的那一面。
  “这么说吧，我也没想过发展这么快，我们认识很久了，她比我大一岁的样子，读书很厉害所以跳过级，现在大四，在申城实习。
  昨前天确实是跟她去的外地，不过是因为别的事情。”
  林凤：“……”
  她忽然就觉得，如果自己儿子认真的话，自己连问话都不需要。
  她想知道的，都会得到答案。
  所以最后林凤只说了一句：“你有分寸就行。”
  接着又叹了口气，语气里面的味道很复杂，有怜惜、心酸、释怀等等。
  方年趁机假献殷勤：“这是小语给你买的月饼。”
  林凤乜一眼方年：“哦。”
  方年有点挠头，没再吱声，他这一手还是被母亲大人看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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