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恩首先将手指放在奥克关上：“奥克关有两百守军驻守，这座关隘有坚固的城墙和守城器械，蛮族人远道而来，缺乏足够的攻城武器，也缺乏足够数量的骑兵，所以就算奥克关被蛮族人强攻而破，守军依然有机会撤退一部分，这些士兵都是和蛮族战斗过的精锐，是重要的力量，我们应该设法接应他们撤退，我说得对么？各位先生？伯爵阁下？”
  三个人都下意识地点头，这两百守军是正规的士兵，如果能够成功接应他们撤退，这一只力量在守城中将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
  “接应了奥克关守军之后，我们将派兵在奥胡斯桥布防……听我说先生们，这座桥我们肯定守不住，但是我们可以拖延足够的时间，然后……我们可以在这座桥上布满火药，在守不住的时候，我们将炸断这座桥。”莱恩接着说道：“蛮族人抛弃了大量辎重强行军至此，他们想要渡河非常地麻烦，别忘了，现在这个时候，奥夫列河才刚刚开始结冰，河流湍急的同时，河流表面要么是大片的碎冰飘动，要么冰层比一张羊皮纸都要薄！蛮族人无论是选择搭桥，还是选择造船，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艾尔伯特合计一下，终于点头：“你说得没错，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争取时间。”
  “我同意！我将亲自率领士兵们前往奥胡斯桥布防！”核桃骑士尼克莱开口了，这位三十来岁的王国骑士站了出来。
  “那么我就负责城里面的布防，当你们撤退的时候，我将第一时间率军接应。”竹竿骑士瓦尔德玛点头。
  “那么这样，我和尼克莱先生一起前往奥胡斯桥布防。”莱恩看出艾尔伯特不打算出城，于是他主动接下了这个活计。
  “我会调派五百名士兵交给你们，两百的常备军和三百的义务兵就全部交给你们指挥了，至于城市的安全，你们不用担心。”艾尔伯特的眼神也凶狠起来：“我有侍卫队，这一次，一定要叫这些该死的蛮族人有来无回！”
  “明白！”
  众人各自奔向别处，约定三个小时之后众人将在军营集合，调配军队和粮食需要时间。
  莱恩则是朝着城镇中的一处小屋走去。
  随着季节越发深入冬季，天气也越来越冷，道路两边挤满了灾民，许多人挤在冰冷的角落中瑟瑟发抖，各个房屋中也挤满了人，莱恩能从窗户中看见许多人影。
  在和艾尔伯特商讨之后，他得到一个很不好的消息——这座城市的守军和贵族中并没有传奇阶强者，两个王国骑士都是精英阶，他们能成为王国骑士的基础还是因为他们是骑士世家。
  这两个家伙的实力都不太强，一个是精英阶游侠，一个是精英阶战士。
  可是碾压之熊是传奇高阶的蛮族酋长！受到血神赐福的混沌勇士！
  他来到一间长屋前，敲响了房门。
  “您好！请问？”一个年轻人打开了房门。
  是艾克，他看到站在门口的是莱恩之后脸上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盖德之子，现在轮到你偿还我的人情，随我出战吧。”回答他的声音冷落冰霜。
  ………………
  三个小时后。
  五百人的军队在莱恩等人的带领下出城。
  这只军队由两百持盾长戟兵，一百名大剑士和两百名弩手组成，除此之外，还有十几名骑兵。
  艾尔伯特对莱恩相当信任，他将自己的主力都交到了莱恩的手中，并且下令尼克莱也归莱恩节制。
  这就是声望的作用，如果说莱恩的名望是国家级，那么尼克莱的声望最多也就是村镇级，莱恩是白狼骑士团编制内的白狼骑士，核桃……并不存在骑士团。
  “莱恩先生您好，我是洛普斯！”一位使用长戟的骑士从后面冒了出来：“久闻您的大名，能和你并肩作战，我倍感荣幸。”
  “我记得你是……莫舍恩领主之子？我们见过面。”莱恩奇怪地说道，他认得这位年轻人，他是莫舍恩领主海德之子，‘矬子’海德有很多孩子，洛普斯算是其中有本事的一个，可是他现在为什么在这里呢？
  “是的，我们见过面，我现在是一名流浪骑士了，非常荣幸见到你。”洛普斯是个留着金色板寸头，脸上尚有一些稚气的年轻人，面容比较清秀，脸上还有一点麻子，他穿着全套板甲，戴着一个鸢盔，嘴巴上似乎是为了特意显得成熟才留了一些胡须，从外貌来看，他的年纪应该和莱恩相仿。
  “流浪骑士？是什么让你选择出来流浪？”莱恩随口问道：“难道你睡了你爹的女仆？被赶了出来？”
  又是一个阴天，自从他出发之后，诺德的天气就一直很糟糕，这只部队的心情也跟现在的天气一样，人人的脸上都充满着阴云。
  士兵们士气低落，军官们的脸上也不好看。
  “是我自己选择出来的。”洛普斯强颜欢笑：“在见证了一场不公平的审判之后，我觉得家里没什么好待的，本来父亲的爵位就轮不到我来继承，所以我决定出来流浪。”
  “……也是。”莱恩点点头，流浪骑士的产生本来就有多种多样的原因，采用嫡长子继承制是大陆的通用继承法，在这种情况下，贵族们只有嫡长子可以继承爵位，别的孩子们最多得到一小块采邑。
  在这种情况下，就会有很多贵族子弟成为流浪骑士。
  说完，他又看了看正一脸羞愧地骑马走在他身后的艾克。
  艾克-阿尔布雷希特，帝国沃尔里希领阿尔布雷希特男爵的合法私生子，他的父亲，是白狼骑士团第五连连长“鹰钩”盖德-阿尔布雷希特男爵。
  什么是合法私生子？
  私生子对于贵族来说是耻辱的象征，这种野种一般会被扫地出门，如果说有贵族敢将自己和低贱的农夫农家女生出的私生子带回家，那么贵族夫人虐待这些私生子将受到帝国法律的保护。
  不过有两种情况下，私生子不会被视为耻辱的象征。
  第一种是私生子的父母都是贵族或者是得到人类社会崇敬的人物，这种情况下私生子就不会被认为是低贱的，比如新帝国开国皇帝路德维希和嘉兰议会最初的议长圣域女巫玛格丽塔之间就是情人关系，他们生出的私生子没人认为是低贱的。
  第二种是私生子来自贵族夫人的侍女，或者是贵族宫廷里面的女廷臣，在这种情况下私生子不具有继承权，不过他的子嗣身份同样得到社会认可。
  以上两种私生子的身份都会得到“合法化”。
  艾克就是第二种。
  所以为什么艾克敢这样求他，为什么旅途中艾克对他不敬莱恩也没有说什么。
  真正的原因是，艾克所说的“并肩作战”情谊，指的并不是艾克和他之间并肩作战的情谊，而是莱恩曾经和他的父亲白狼骑士盖德-阿尔布雷希特男爵在奥夫列河的河畔为了剿灭野兽人战帮一起并肩作战。
  所以实际上莱恩是在给他的父亲面子，这其中的缘由莱恩清楚，艾克也清楚，顾忌到盖德的名誉莱恩并未说破，这让流浪骑士感觉到羞愧。
  他已经为了生存和名声做出了太多情非得已的事。
  在莱恩找到了艾克之后，才知道那群流浪骑士们知道蛮族要来，连夜凑钱乘船出海了，也不知道那几个人去哪里了，只有艾克留了下来，因为他背负着这个姓氏，如果他在这种情况下在莱恩面前临阵脱逃，他的家族将因他蒙羞。
  由此可以看出，这位流浪骑士背负的是如何沉重的压力。
  盖德男爵从未在莱恩面前提起过自己的这个儿子，显然他并不喜欢这个私生子。
  想到这里，莱恩嗤笑一声，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想别人呢？
  自己算什么？
  一个穿越的天朝人？
  天赋惊人的野孩子？
  诺曼男爵心爱的养子？
  教父伊凡的得意教子？
  还是帝皇的……私生子？
  “莱恩先生！我们已经抵达了月之湖。”负责带队的士官长见到莱恩正在走神，于是小声地提醒道。
  莱恩终于回过神，出现在莱恩眼前的，是一片废墟。
  一片宁静的湖泊出现在莱恩的眼前，被薄冰覆盖的湖水白茫茫地延伸至看不见的远方，阴云密布的天气就像一层厚厚的幕布，将天空完全遮盖，而光洁如玉的湖泊表面就像一面镜子，反射着天地之间的白光。
  在一瞬间，莱恩有种错觉，天空和地面似乎颠倒了。
  围绕着月之湖，大片的森林和建筑废墟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这里的建筑全部都是使用大块的白石建成，且一律采用尖顶，不过在岁月的摧残下，这些建筑大多倒塌，异常粗壮的树木不断地侵蚀着原有的建筑群。
  这里也曾经有辉煌的过去和历史，据莱恩知道的消息，这里曾经是精灵撤出大陆之前的据点和聚居地之一，也曾经有过辉煌的历史和繁荣的景象，据说在大灾乱时期之前的人类巫师帝国曾经有很多人类巫师学徒在这里跟精灵学习魔法。
  后来精灵从旧世界撤退的时候，这个城市就被完全废弃，由于这里曾经是研究魔法的地方，混乱的魔法能量和能量潮汐的频繁更易让这里无法居住，经过了上千年不间断冒险者的光顾，这里可能遗留的宝物和财富已经被挖掘一空，除了偶尔会有少数施法者像朝圣一样来这里逛逛，平时这里是一片死寂。
  “今天晚上我们就在这里驻扎！明天就能赶到奥胡斯桥。”
  “是！”
  第63章 月之湖
  五百人的军队没有选择驻扎在月之湖的湖畔，这是找死，他们选择了距离月之湖有两三百米距离的一处盆地驻扎。
  相比起莱恩在卡尔岑海文所见到的军队，这支由米约登海文的常备军和义务兵组成的军队装备要更加精良，总体实力也要更强，单从扎营上来说，他们手脚灵活，训练有素，一个营地很快就在他们的手中成型。
  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取水，砍柴，煮饭，然后准备早早休息。
  营地之内正在窃窃私语，士兵们对于明天可能的遭遇战毫无信心，众人围着他们熟悉的王国骑士尼克莱，一边烤火和吃饭，一边小声地讨论着。
  “尼克莱大人，明天就要开战了么？”一位年轻的士兵小心地问道。
  “臭小子你胡说个什么？如果不开战，我们来这里干嘛？”一位老兵毫不客气地开口就是一顿臭骂。
  “……我只是问问嘛。”新兵满脸地不安：“听说，蛮族战士各个都是混沌的信徒，他们吃人肉，喝人血，会把他们看见的一切东西都撕碎，那我们明天活得下来么？”
  “谁知道呢？我们米约登海文本来已经位于诺德的南方了，真是不明白为什么天杀的蛮族人们会打到这里来！”士兵们絮絮叨叨，他们将武器放下，大口地分食着军粮。
  “……”莱恩眉头紧锁，这些士兵们的纵使装备更精良，实力也更强，可是士气却比不了北方城市的那些百战老兵。
  他打了个眼神给尼克莱，示意他说些什么，莱恩现在的身份更像个客将，他不太适合越过尼克莱这位王国骑士直接指挥下面的军队。
  想要有自己的领地，想要有属于自己军队的想法从未如此强烈。
  “你们这群蠢货，就不能动脑子想想么？”尼克莱立即会意，气得大骂这些士兵们：“你们仔细想想，难道我们不出征，蛮族人就不会上门么？”
  这话说得在理，大部分士兵马上理解了其中的因果关系。
  “我告诉你们，不可能！无论我们出不出征，这些该死的蛮族人都会像蝗虫一样冲入我们的城市，杀光我们的亲人，抢走我们的粮食，他们会将我们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化为灰烬！”
  士兵们的目光开始变得坚定了，让蛮族人冲入城市的结局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其中很多年轻士兵的眼睛已经变得血红，喘着粗气。
  “我们的名字将作为耻辱者留在我们的坟墓上——如果有的话，我们将承受着后来者轻蔑地嘲笑，就算侥幸逃得生命，无法保卫家乡，无法保卫家人，我们又有何面目见人呢？”
  “杀！杀光那些该死的蛮族人！！！”一个年轻的士兵马上就站了起来：“杀光他们！”
  “对！消灭他们！”
  “蛮族人都该死！”
  “誓死守卫我们的家园！”
  “保卫家乡！保卫伯爵阁下！”
  战争是最好的爱国教育，眼见士兵们的士气逐渐被激发，莱恩满意地点头，这些士兵的身后就是自己的家园，他们的亲人是他们战斗的理由，他们的荣耀和他们的生命紧密相连，他们没有理由不拼死作战。
  诺德南方不比北方，诺德的北方城镇中，绝大多数平民一听见是北方蛮族来了，眼睛就是血红色的。
  莱恩离开了军营，独自一人走到月之湖旁边单独思考，渐渐地，天色变黑，月亮升起，莱恩看着头上巨大的圆月，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你有个好父亲，艾克。”
  “莱恩先生，对于我之前的所作所为，我再次向你表示抱歉。”年轻的流浪骑士叹气着出现在莱恩的身后：“我原本已经打定主意不再依靠父亲的名声，可最终我还是倒在了现实的面前。”
  “每个人都要面对现实，人总有向现实低头的一天，如果你现在的力量无法战胜它，那么就静待时机。”莱恩转过身，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流浪骑士。
  从见到艾克-阿尔布雷希特家徽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个小子是白狼骑士盖德的儿子，因为如果不是那个人的后代，没人能用那种家徽。
  “见利忘义，贪图名声，威逼利诱，我真是替你父亲感到羞愧。”莱恩的脸色很冷，他看着艾克，凌厉的目光几乎让流浪骑士无地自容：“知道我为什么最后没有追究你们那伙人的责任么？”
  “为什么？”流浪骑士下意识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