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唐老头儿，”林萧眯起了双眼，“跟我你还打马虎眼？”
  “你怎么的？你多个球儿？”老爷子反瞪了回去，虽然眼睛不大，但是和眯起眼睛的林萧比，还是大了一些的，“我警告你啊，你现在可是我孙子，你要是敢忤逆我，那可是大逆不道！”
  林萧翻了个白眼，拍了拍屁股，作势要起身，“大逆不道大逆不道，爱说不说，不说我回去睡觉去了。正好坐累了，困了。”
  本来以为唐老爷子见到他走，会出言拦住他，直接认了怂，或者悲叹着说自己上了套，最次也会出言挽留一番，说什么那个小女孩怎么怎么样的，情况有多复杂，根本不是林萧能想象得到的，然而出意料的是，老头子居然压根就不为所动，似乎是有任凭林萧离去的意思。
  林萧内心惊讶了一下，可是表面上的功夫却是到了位，硬生生在房顶上起身，转身便朝着自己那个屋子的方向走去。
  不走还能咋办？骑虎难下，要是他嬉皮笑脸地留下，那岂不是气势上就输了一块儿？
  “你等会儿。”
  在林萧转头纳闷地走出三步之后，唐老爷子在身后忽然间开口，叫住了他的身形。
  林萧内心一喜，有戏！但嘴上却是满满的不耐烦：“干啥？”
  老爷子重重地呼吸了几次，声音就如同风箱一样沙哑：“你能不能，换个条件？”
  林萧眉头一挑，装模作样犹豫了一番，轻叹一声，反问道：“你就直说你能拿啥来换吧。”
  唐老爷子垂头，一脸惋惜地说道：“看来今晚上的月色并不愉快啊。明儿个得问问大家，半夜有没有看见一个穿黑色衣服的，在房顶上蹿下跳。顺道还得跟婉儿他们说一声，其实你那些寿礼啊，都是我为了节目效果提前安排好的。”
  “我日尼玛，你也太好意思了吧？！”林萧瞪大了眼睛。这人咋还带颠倒黑白的？？？
  老爷子看向他，笑而不语。
  林萧在赌，他又何尝不是？林萧赌他对那个小女孩的保护心小于他对林萧身上这身装备的好奇心，而他则是赌林萧不敢把自己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那点翻身的资本就此浪费。
  “算我服了你了。”林萧骂骂咧咧地转头回坐到老头子的身旁，开口和他介绍了一下自己这一身装备的来由。
  “噢哟？类似外骨骼的架设系统？”唐老爷子果然听得来了兴趣，“那这个东西的建造原理是什么啊？”
  “不懂。”
  “啥？”
  “我说，我！不！懂！”
  “你还能懂啥？”
  林萧翻了个白眼。
  “那头盔呢？”
  “一样。”
  唐老爷子翻了个白眼。
  沉默了良久，林萧以为老爷子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刚要起身回去睡觉，唐老爷子却是突兀地开了口，说起了一些往事。
  ……
  十五年前，燕平刚刚迈入新世纪大改革几年的时间，虽然科技发展和社会进步正处于一个绝对积极向上的状态，但是这个世间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黑暗。
  这些黑暗躲闪在光明照耀不到的地方，待光明稍有歇息、夜色悄然来临时，便会悄然行动，给世间留下被它们践踏过后的痕迹。
  特别是在光明极其炽热的地方，这些黑暗，往往也更加污浊。
  灯下黑。
  燕平在大力发展、积极向上的时候，一些披着光明大旗的黑暗使者，悄然在城市的各个角落行进，收割着支撑他们光明大旗不倒的材料。
  燕平某个郊区与市区交界的地带，一片昏黄的路灯下，是行人稀少的街道，和陆续关门的商家店铺。
  “快点儿啊！”一家店铺里，老板催着在里面磨磨蹭蹭收拾东西的老板娘，“都已经七点二十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哎呀来了来了，真是，有必要那么着急么？”千呼万唤始出来的老板娘撇着一张脸，对这个催来催去足足催了有二十分钟的老公抱怨道。
  她把包挎好，回头把店铺的门给锁上，嘀咕道：“我都在燕平住了快三十年了，也没听说过七点半以后就不太平啊！你怎么听风就是雨的？”
  “那能一样吗？”她男人见她锁好了门，霸道地将她胳膊一拽，把她拉进自己怀里，脚步焦急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燕平这两年是快速发展期，尤其是今年夏天刚开始，事情复杂着呢！乡里乡亲都说晚上不太平。”
  “那帮老头儿老太太的话你也信？大力发展，真要是大力发展，那维护治安可不就是第一位的？”老板娘虽然嘴上别着劲儿，可是却任由着她男人搂着她大步回家，“这都两年多了，也没见哪个人因为晚归出事儿啊！身边也没听说过晚上回家就出事儿的。”
  “你净在那想美事。咱老百姓合计那么多干啥？有人说晚上不太平，那咱就早点儿回家不就完了？真要是有事儿能让你都听说，那得是多大的事儿啊？”
  “切。”
  老板娘依旧是不相信她男人的话，但是却对他男人的做法并没有反感。
  当初答应嫁给他，就是看中的他老实、勤恳，对自己好，如今嫁给这个男人已经有四五年的时间了，这个男人对自己依旧是那个态度。固然偶尔嘴上和动作上是蛮横了点儿，但是那都是从为了她好出发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透露着满满的爱意。
  再说了，女人不就图个这种霸道的宠爱么？
  “草！你他妈的，到底什么时候还钱？”
  “我……再给我两天，我肯定能……啊！别打……”
  “草尼玛的，两天两天，十个两天都他妈有了，你的钱呢？！买屎吃了？”
  两人疾速穿行在城市主干路和小胡同之间，走的都是平日里摸清了的尽可能安全的地方。可饶是如此，两人在路过一个小胡同的时候，却还是听见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两人皆是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前面那个还没走到的胡同，一时间有点儿迟疑。
  “老公……”那老板娘骤然抓紧了她男人的胳膊，怯怯地叫了一声。
  男人皱了皱眉，拍了拍他媳妇的手，轻声安慰道：“没事，催债的而已，我们快点儿走。”
  说着，拉着她快步朝前走去。
  路过那个胡同的时候，女人下意识地朝着右边看了一眼。
  胡同里没有灯光，只有外面这条路上的昏黄路灯照进去才有一点儿光亮。
  “看什么看？没看过打架啊？！”
  从半黑不黑的胡同里，女人见到一双反着光亮的凶狠眼睛，配上那张隐隐约约可以分辨出的凶神恶煞的模样，还有那声吓人的恐吓，女人被吓得惊呼一声，浑身一哆嗦，赶忙将头缩在男人的怀里，匆匆向前溜去。
  “马勒戈壁的，臭娘儿们。”
  胡同里那人甩了甩手里令女人尖叫的明晃晃的长刀，转头继续自己的“工作”去了。
  “怎么样老婆？还说我墨迹不？”店铺老板紧紧搂着怀中仍旧有些发抖的老板娘，尽量克服住了自己话语中的颤抖。
  “不……不墨迹……”
  女人频繁地眨着眼，嘴里说着一些“那人手里有刀”之类的话，而男人则是不断地安慰着她。
  “快了，再过两个弯儿，我们就到家了。”
  “嗯……”
  好巧不巧，可能是女人这两年晚归也仍旧一路平安的运气消耗得差不多了，两人眼看着就要到家了，刚刚要松一口气，却是紧跟着身体一紧，两人同时僵在那里。
  “老公……”
  “嘘……”
  两人凝息听了一会儿，随即稍稍松了一口气。
  “没事，应该是流浪猫流浪狗什么的，李老太太她们总会在晚上回家之前留下点儿吃的喝的什么的。那些流浪猫流浪狗挤来挤去的声音也不小，估计是它们……”
  “啊！！！！”
  男人安慰自己和老板娘的那些话还没说完，两人刚刚有些因为“自我催眠”而放下的心又随即一紧。
  乒乒乓乓的声音可以是流浪猫狗打翻那些碗盘儿，可是这道打断男人说话的声音，两人再怎么听也不会听错的。
  这分明就是个男人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