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有香气，这是全人类的共识。
  那水有没有香气呢？
  科学家论证过，水是无色无味的一种东西。但相信我，只要你连续一天半未曾进过丁点水源，一定能够闻到水的香气，那是一种来自生命的味道，足以让人欣喜若狂、神魂颠倒！
  不吃东西可能还活得久一点，但不喝水，没几天就死掉了！
  一定意义上来说，水比食物还要重要，饥饿尚能忍耐，干渴让人发狂。
  我根本没看进来的人是谁，我像疯了一样往前拱着，甚至张大嘴巴往高处抬，渴望那些散发着香气的水可以进入我的喉咙。不要嘲笑我狼狈的姿态，换做任何一个人不吃不喝，未必能够比我做得要好！
  进来的人也不负我望，真的举着瓶子往我喉咙灌来。
  这一瞬间，就像清冽的水进入干涸的土，每一个缝隙都在散发着生命的光辉，受尽饥渴折磨的我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力量。我是如此迷恋这种感觉，如此享受这份甘露，这才饥渴了一天半啊，我就这么的没有骨气了，如果真的饿上、渴上三天，不敢想象自己会是什么样的？
  我发现自己的执拗和尊严，在水和食物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我觉得自己再这么饿下去、渴下去，没准真会答应代正武的要求，顺从地去娶了古玲珑！
  因此，也就更加敬佩那些曾经宁死不屈的革命烈士们了。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水，反正就是一瓶接着一瓶，好在对方带来的水也够多，最终喝得我肚子实在塞不下了，这才罢休。我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对方又把一大盆的食物放在我的面前，一眼看过去有包子、馒头、烧饼、酱肉、肘子、白斩鸡……
  我稍微休息了一下，又张开大嘴啃了过去。
  手？
  我的手被铁链绑着，根本使不出来。
  不过也不用手，当你饿到一定程度，就会发现手根本是多余的，只想敞开大嘴吃、吃、吃，管他馒头还是包子，酱肉还是肘子，只想一口气全塞嘴里。吃到后来，终于饱了，我又一头栽倒在地，呼哧呼哧地喘着气，那叫一个心满意足，给我一个皇帝都不干了。
  对方则开始收拾残局，空盘子、空瓶子全部拾掇到一处。
  直到这时，我才抬起头来去看，究竟是哪位菩萨给我送的吃喝？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竟然是古玲珑。
  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给我带来水和食物的古玲珑真的像个菩萨，站在灯光下面，真是越看越好看啊，明明才十八岁的年纪，却是那么明艳动人，也就是我心有所属，否则一定会动心的。
  我嘿嘿笑了起来：“你果然不想嫁给我吧？”
  我记得她说她有喜欢的人，所以之前对她说了那番激烈的话，现在看来点醒了她。古玲珑这次过来，除了喂我吃饱、喝饱之外，估计还要把我放跑。我都做好她把钥匙拿出来，给我解开层层铁链的准备了，结果古玲珑却说道：“不，我想嫁给你。”
  什么？！
  我吃惊地看着古玲珑，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为什么？”我问：“你为什么想嫁给我？”
  “为什么不想嫁给你？”古玲珑说：“你很优秀啊，想嫁给你的人很多吧，比如姑苏城的那位慕容姑娘！嫁给你不丢人啊，反而是件荣耀的事，爷爷已经兴奋好几天了，说能把你这样的强人纳入麾下，实在是我们古家近百年来最成功的一件事情。”
  “……能不能和你爷爷说说，其实我并没有他想得那么厉害？除了慕容云和我是真的关系不错以外，李贺春和陈不易都恨不得弄死我了！”
  “恨你却又不得不敬你，这才是你真正厉害的地方。”
  “……”
  完全无法沟通了啊！
  我很无奈地说：“你说你图什么呢？你明明有喜欢的人啊，为什么要嫁给我呢，你不觉得不甘心吗？”
  古玲珑说：“当然会不甘心啊，不过我也没有办法，我不可能忤逆爷爷的。他让我嫁给你，我就只好嫁给你啦，毕竟这样可以给家族带来好处嘛。”
  “那他会很伤心吧？”我说：“你喜欢的那个人，一定也很喜欢你，你和我结婚了，最难过的会是他吧？”
  古玲珑不说话了，并且低下了头。
  我趁热打铁地说：“你想想看，偌大一个古家，难道真的离了你就不能转吗，还要靠你一个小姑娘来发扬光大？你爷爷就是贪得无厌，明明已经很厉害了，却还想要更厉害，甚至不惜牺牲你的幸福，这不是把你当工具吗？你想想看，你好歹也是受过教育的姑娘，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怎么能和你爷爷那种老思想、老顽固比呢？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玩封建社会那一套，婚姻大事还要爷爷辈的做主，自己不觉得很憋屈吗？我要是你，我一定要据理力争，一定要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
  古玲珑摇了摇头：“不行的，爷爷不会同意我和他在一起的……”
  “为什么？”
  “因为他比我大好多……”
  “大多少？”
  “十几岁吧……”
  我呼了一口气：“十几岁也叫大啊，不大不大，刚刚好嘛，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而且你看中的男人，想必一定很能干、很优秀吧？”
  “是，他是很能干、也很优秀……”似乎被我说中心事，古玲珑的眼睛都放出光来。
  “这不就对了嘛。”我说：“你去试一试啊，你爷爷之所以看中我，不就是想给你找个优秀的男人嘛！如果你喜欢的男人也很优秀，不怕你爷爷不同意啊。”
  “不行的……”古玲珑摇了摇头：“爷爷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
  我忍不住问道：“究竟是谁？”
  我对无锡城的人不太熟悉，但是能让古玲珑看中的人，应该也没几个吧。
  古玲珑用蚊子哼哼一样的声音说道：“古海峰……”
  靠！
  要不是身上拴着铁链，我几乎要跳起来了，我真是想破脑袋瓜都没想到是他，那个年纪轻轻的刑警队大队长！
  可是……他们不是亲戚吗……
  我记得古海峰叫古致远是大伯啊。
  怪不得古玲珑不敢说，怪不得古玲珑断定爷爷不会答应。这不是废话吗，怎么可能答应啊，我要是古致远，非打断古海峰的腿不可，你这家伙看中谁不好，非得看上自己侄女！
  我还想说服古玲珑勇敢追求自己幸福，现在一看还追个屁啊！
  “你这是乱伦啊……”我无语地说：“你怎么能看上自己叔叔。”
  “不是乱伦……”古玲珑低声说道：“古海峰是远亲，虽然也是古家的人，但和我没什么血缘关系，如果结婚的话法律是允许的……就因为他是远亲，所以现在只做了个大队长，否则以他出色的能力，要比现在成就更高。”
  原来是这样啊。
  “那你还怕什么？”我说：“大胆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啊，我接触过古海峰的，确实不错，很出色、很优秀，是比你大了一些，但是绝对和你很搭……”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有些惊悚地说：“不对，他不是已经结婚，而且有个五岁的孩子吗？”
  我记得我还曾经打算绑架那个孩子，后来觉得此举太过禽兽才放弃的。
  “他有一个孩子，但是并没结婚。”古玲珑低着头道：“那孩子是他收养的，因为他觉得永远不可能和我在一起，所以宁愿终身不婚、孤独终老，才去孤儿院收养了一个孩子……”
  原来如此。
  古海峰也真是痴情啊……
  虽然我不太了解古玲珑和古海峰是怎么开始的，又是怎么热恋、纠缠、痛苦、放弃的，但我从古玲珑的只言片语来看，这对年龄相差十多岁的男女真的很爱彼此。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分开呢？
  “不行的……”古玲珑似乎看出我的疑惑，又摇了摇头：“古海峰虽然也是古家的人，可是关系真的有点远了，拐着好几道弯呢，中间隔着七大姑八大姨，而且他那边家庭条件也不太好，爷爷根本看不上他，说重用他只是客套一下，不可能同意我们在一起的……”
  我有点着急：“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不用试的。”古玲珑低声说道：“平时从爷爷对他的评价就看出来了，那是真的瞧不起他，说他明明出身卑微，还想借着古家的名头往上面混，真是没有自知之明，回头就把他的大队长给撤了……”
  我记得在寿宴上，古致远还对古海峰评价很高，没想到私底下是这样子的……
  这个古致远啊，也真不是个好东西，阴险狡诈自私无耻几乎都占全了。这些大家族的家主，好像就没一个好东西，慕容云真是其中的一股清流，我能结交慕容云真是我的幸运。
  照这样看，指望古玲珑和古海峰通过正常渠道在一起确实不可能啊，古致远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了，古海峰就是太过无奈才收养了一个孩子吧。
  “那你们可以私奔啊！”我说：“这都什么年代了，私奔还叫个事吗？”
  “说得容易！”古玲珑苦笑着：“去哪里呢？”
  “去姑苏城！那是我的地盘，你们俩尽管去，保证让你们小两口过得舒舒服服！”
  “算了吧……一想到自己要被古家的人戳脊梁骨，永远活在古家的耻辱柱上，给我爸我妈我爷爷丢脸，我就实在没有勇气踏出那一步去。再说，嫁给你也挺好的啊，起码能气到慕容青青那个死丫头。”古玲珑苦笑了下，站起身来似乎准备走了，“至于古海峰嘛，我就忘了他吧，既然嫁给你了，就要对你一心一意，再给你生几个孩子，老实在家做个贤妻良母吧。”
  古玲珑说得干脆决绝，可她在转身出门的刹那，我分明看到一颗眼泪从她脸上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