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旧敌(下)
作者:洛水      更新:2021-07-24 12:31      字数:2029
  方才他注意到这少年,亦不过是瞧着他打扮有些奇特,且在一众宾客间,似乎不属于任何一个世家,想着也许是个江湖人士,这才上前,只是没想到这常边缇又按捺不住。
  他不禁有些狐疑,此人不是只喜欢十岁左右的幼童么?这少年明显年纪不符他的要求。纵然他看着像是孤身来此,慕名而来观礼的江湖少侠,却也不便在此时纠缠。
  正想说些什么阻止时,忽而听见不远处传来清凌凌的嗓音——“汶逸郡王。”
  汶逸郡王循声而望,只见原本该随着喜娘入洞房的萧瑾岚,此时竟然一袭红衣朝自己走来……不,是朝那少年走去。
  只见她几个大步上前,以己身上前,隔开了常边缇与那少年的距离,随即身形一转,便将少年护在身后。
  常边缇自然是不敢与这位传闻中金无尘的妹妹硬碰硬,只得垂眸退避。
  “几位不在前厅吃酒,怎来这里为难一位少年?”萧瑾岚眸色有些冷。那常边缇有些不服,却不敢吭声。
  “二皇子妃这话可不能乱说,本王何时为难了他?”
  常边缇闻言,当即附和道:“正是,我见他像我一个故人,便想着来叙旧,何来为难一说?不信,二皇子妃大可让他自己来说!”
  言毕,眸光便再次越过萧瑾岚,落到了那少年身上。他认定此人便是宋青,除却宋青,世间怎会还有第二人有如此绝世容貌?
  何况这沉默乖巧得仿佛谁都可以欺凌的模样,不是他,还能是谁?
  多年前一别,他四处派人查找搜寻都始终无果,不曾想阴差阳错,竟在这二皇子的婚宴上见到了。
  这么多年,这小家伙究竟躲去了哪里?难不成一直在北昭?倘若一直都是独身一人,他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无数的念头萦绕在常边缇的脑海中,然审视的目光在触及他那绝美到不真实的容颜时,又化作了无尽的痴恋。
  萧瑾岚听着常边缇这话,却没有回头看桑可,只冷笑道:“本皇子妃向来只信自己,问他做什么?不知这位大人姓氏名谁,往后,本皇子妃定让二皇子多多关照才是。”
  常边缇脸色一变,当即抬眼看向汶逸郡王。汶逸郡王当初与萧瑾岚在愉嫔的寝宫也曾打过交道,不曾想今日大婚,她竟仍是如此咄咄逼人,丝毫不觉有何不妥。
  他面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忍了下去,偏了偏头,望了眼她身后的桑可,他勾起唇角,不怀好意地道:“今天是二皇子妃的大喜之日,怎么还如此大的火气呢?仅仅只是为了这么一个少年?”
  其中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是又如何?”萧瑾岚冷冷地道。
  早在南越时,她便有所探查关于桑可经年往事,更何况当初自祖父那里,她也知晓了不少,今日见到这常边缇的态度,以及他与这汶逸郡王的关系,一切又如何还能不明白?
  桑可是个疯子,她出手,一来确实存有私心,看不下去这几人再次嚣张放肆,更有的是担心桑可被刺激到,不管不顾地出手杀人。
  那便是麻烦了。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身后少年肢体的僵硬,亦能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那阴冷到足以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可纵然如此,她也不能让开。
  汶逸郡王想必不曾被如此不给面子地呛声过,当即有些发怔,随即面色难看起来,也不知说些什么,只得冷笑道:“很好,希望二皇子知晓此事后,二皇子妃也能如此硬气。”
  言罢,便转身拂袖离开。常边缇不甘心,却只能跟随离开。
  那一行人离去后,便只剩下两个胆战心惊不知萧瑾岚此举何意的喜娘和翠竹。萧瑾岚却也不管,只回过身望向桑可,然这一偏头,就对上他深幽得仿佛不见半分光芒的漆黑眸底。
  不过旋而,里面所有的复杂情绪陡然散去,他弯眼一笑,道:“夫人还真是护着我呀。”
  萧瑾岚凝了凝眉,忍不住讽道:“你平日里不是能言善道么?方才怎么那么听话?”
  “那不是怕给夫人惹麻烦么?”桑可再一次发挥了他从善如流的本领,随即笑眯眯地道,“夫人今日可真美,我还以为今日只能远远看眼夫人,不曾想还能同夫人说上话。”
  “这么想同我说话?”萧瑾岚挑了挑眉,道。
  “这是自然。”桑可道,“夫人可知我有多羡慕梓奇他们,可以跟在您和殿下身侧,随时效力。”
  “倘若你想为我们效力,除掉太子殿下便是了。”萧瑾岚总是难以分辨他此言究竟是戏言还是认真,只是知晓他也许对自己确实并无恶意,这才认真地提议道。
  然,话音落,桑可却笑眯眯地道:“这可不行,太子殿下可是我的主人呢,弑主的罪名我可担不起,夫人想必也不会信任一个弑主的下属吧?”
  东霍赫赫有名的桑可大人,令诸国都闻风丧胆的外交使臣,却甘愿做一个北昭出身低微的皇子的下属,甚至丝毫不觉这有何不妥之处,张口便将自己置于无比低微卑贱的地位。
  然而若要说自卑,萧瑾岚却又瞧不出来他有何自卑的倾向。
  相反,无比的自信。
  萧瑾岚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随即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不行我便走了。”
  桑可没有挽留,只立于原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原本单纯含着笑意的眸中刹那间被无尽的阴霾笼罩。良久,他唇角弯起一抹凉薄的弧度,轻声道:“夫人,如你所言,我向来也只信自己。”
  这世间,又有哪一个人是甘愿屈居人下,供人驱使的呢?即便只是一个身无权势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百姓,大约也只是绝境之中的无奈之举,想必还寻着机会翻身做主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