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泽静静地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直到旁边妹妹康绮滢喊他：“哥，哥！到站了！”
  他才回过神来，慢慢摘下护目镜，发现还有一个站呢。不过超轨速度很快，等乘客离开后到下一站只需要两分钟。今天刚好放假，康泽是被康绮滢拉着出门逛街的。
  康绮滢明年才毕业，这会儿还在念书，小姑娘一身黑背心、工装裤，踩着一双黑金老爹鞋，要多酷有多酷。她往后顺了把浓密似海藻卷翘的乌黑长发，拿了两粒防晒凝露往额头上轻轻一摁，那透明晶莹的小胶囊瞬即融成一滩液体，顺着肌肤向四面八方蔓延，给全身的肌肤涂上了一层水润的防晒保护膜。
  康泽一走出超轨，就被汹涌的热浪和光芒袭卷得窒息，超轨轨道大多是在几百米以上的高空，他们出站后直接搭乘云梯进入百货大楼。
  “哥，我去专柜逛彩妆，你要是无聊就玩儿游戏吧。”康绮滢知道自己这亲哥擅长自我闭合，定期就带着他出来体验热闹。
  “好，我旁边等你。”康泽跟着她走进彩妆品牌旗舰店，放眼望去，整个银光闪烁的店铺内靠墙一圈有几十台“圆镜”，这是智能化的彩妆体验台，一个个青春靓丽的女性顾客在圆镜前自行操控，口红、眼影、腮红等等试色全真映射在镜面上。
  中间是产品全自动化货柜，顾客在体验台找到最喜欢最适合自己的彩妆后就可以直接在货柜下单取走。
  康泽和广大男同胞一起坐在休息台，他看向康绮滢，远远地就看见了镜面上她一头漂染得灰蓝的长发，不得不说，还挺好看。她大概是觉得好玩，一口气还试了牛油果绿、烈焰红和金色。
  康泽对妹妹很是了解，看了几眼就默默拿出自己的游戏目镜，打开移动智脑，启动了游戏继续玩儿。
  把《海底捞一捞》通关后，计分板上瞬间出现了他的名字，现在的ID是全统一的，设置后无法更改，也就是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当然像康泽，永远都是把自己的信息设置为隐藏，所以公告板上第一位显示就是“K********”。
  他退出游戏，听着身边的几人在聊天说：
  “……玩，可以说现在人这么多却还没有爆发战争，这些娱乐活动是有大功夫的。”
  “日子是好过了，可是……总感觉缺了点什么啊。”
  “哈哈哈，闲了又想着忙活受虐，人就是这么奇怪。”
  康泽却默默想，最近的游戏质量其实真的不怎么样，他越想越闷，又想到领导把他方案打回来了的事儿。
  创设部门的员工算是“公务员”，他们的日常工作就是创造设计出为人们排忧解难、休闲放松、消磨光阴的东西。
  康泽的领导宋平是个笑起来眯眯眼、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大叔，他向来是平和的，不过每每看到康泽交上来的设计方案，总是被吓得一惊一乍，或是无语凝噎，到最后他已经麻木了。
  “小泽啊，我们的宗旨呢是为人民服务，让全民放松，可你这游戏……咋看着像是让全民劳动呢？”
  “康泽，你醒醒，现在是2090年，不是9020年，这‘上天’虽然简单，但真实模拟培育星球，还要独一无二，这要是做成全息的工程量浩大。四舍五入不就是私人订制了吗，可以，但是我们没有经费。”
  “可以，但没钱，做不了。”
  “改改，这里再改改，可以省三四亿星币。”
  “游戏是简化了，但我们没有这个技术，很难办。”
  老宋总是觉得他脑洞如黑洞，有些人表面上一声不吭，其实脑子里天马行空，成天就想着搞大事情。
  他的同事看到他的设计图和方案，通常是惊叹不已，然后又齐齐叹气，这要是都能整出来，就没有他们什么事儿了。
  有人还劝康泽：“听哥一句劝，去整个时光机或许还更现实些。把自己送到五十年后，说不定就可以大放异彩了。你这想法要么太超前难以实现，要么太复古劳民伤财。”
  康泽一腔热血才没有就此冰凉，他还是一如既往，交一份初稿，等老宋哽着一口气批复后，再交早已经准备好的简化低配版，一次又一次地试探老宋底线，并以此为乐。就是偶尔看着自己储存器里的一份份设计，不免有些失落。
  什么时候，他才可以尽情地做自己梦想的游戏啊？
  康绮滢最后买了一堆口红，又补上了好几瓶爽肤水凝露，这才跟康泽一起回家了。康泽看着心想，这些体验台简直就是智能种草机，只要人站上前去了，就一定会下单买东西。
  他们俩平时一个住学校宿舍，一个住单位附近公寓，周末假期才一块儿回家，几百公里的距离，搭乘长途超轨只需二十分钟。
  康泽家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和他爸妈住在一套两层复式套房里，兄妹俩一回去，就闻到了肉菜香——是真实可感的热腾腾、香喷喷的，不是营养丸和汤液那种不冷不热的香。
  “回来了啊！”
  “快放东西坐会儿，喝点什么？”
  两人都从玄关的玻璃球上抓了两粒沐浴凝露，对着自己眉心轻轻一摁，那晶莹剔透的沐浴凝露瞬间融成水珠液状，随即蔓延开来，濡湿了每一寸肌肤。康泽闭着眼只觉浑身湿凉，所有的焦躁瞬间被抚去。
  康绮滢像活蹦乱跳的兔子似的转一圈把所有长辈都喊了一遍：“哇，今天我妈和奶奶又做什么好吃的了？可香了啊！”
  “红烧肉、蜜汁大排还有辣炒肥肠。”康爸刚从厨房溜了一圈出来，他报的全是孩子们喜欢的肉菜。
  康泽听了都忍不住顿了一下，他很爱吃。康泽他们家一周会有两三天是吃真材实料烹饪的食物的。因为土地资源匮乏，现在的食物很贵，绝大多数家庭都已经不得不放弃购买食物，而选择了营养丸和营养汤液——这是先前五大国一起合作研究出来、最安全最完美的营养合成物，批量生产后一点儿都不贵。更重要的是，营养丸这些也同样有酸甜辣的口味和香气的。
  “种地辛苦着呢，但是现在没了耕地，又感觉缺了点啥。”爷爷他们说起这个，总是唏嘘不已。
  康泽和康绮滢两个小的从没有亲眼见过、摸过田地，每每这时候都聚精会神地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