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千面千云
作者:瀚海      更新:2021-07-08 01:13      字数:3601
  “还不死?”
  一道冰冷而略显意外的声音,传进了叶凡的耳朵里。
  他仿佛听到,一阵衣服摩擦的声音,和腿关节打弯的声音,好像——是魔主蹲在了自己面前,那声音很是靠近。
  “呵,有的时候,身体太强大了,反倒不是什么好事。就比如你现在,如果稍微弱一些,就能死得更轻松一些;
  又比如像我这样,太强大了,连一个能做对手的人都没有,也就再享受不到战斗的乐趣,杀死任何人都不会有快-感。”
  “唉,临死之前,让你再看一眼你最想见的人吧。”
  这话音落下,叶凡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又一次被提了起来。不同的是,这次提的不是脖子,而是衣服。
  忽忽!
  耳边有风声在响起,叶凡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快速的移动着。
  他要带我去哪里!
  叶凡意识渐渐的恢复,大脑极速运转,魔主口中,自己最想见的人?又是谁?
  隐隐的,叶凡感觉到一种不好的预感笼罩全身,而且这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本能的想要拒绝,不相去见那个“自己最想见的人”!
  可是,他连凝聚视线的力气都没有,又如何抗拒强大的魔主?只能任由自己身体被提着,一路奔袭。
  “杀啊!”
  耳边,传来了一阵喊杀的声音。
  叶凡听得出来,这是云家的祠堂!
  这里?
  怎么会有自己最想见到的人?
  扑通!
  下一刻,叶凡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重重砸在了地上。
  场面,一瞬间变得安静了!
  天星剩下的两百余人看着这一幕,瞬间眼睛呆滞了几秒。
  “老大!”
  “魔王!!”惊呼声道道响起。
  他们没有想到,魔王竟然被人伤得如此之重!
  而当抬起头来,看到站在叶凡身边那人时,这两百多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魔……魔……魔主!”
  不自觉的,这些人全都感觉到一阵后怕。尤其是感受着魔主身上那强大的威压,他们甚至身体开始颤抖。
  “哼,一群废物!”
  魔主扫了这些人一眼,根本没有出手的意思,仿佛这些人只是蝼蚁,不配自己出手一样。
  “属下拜见魔主!”
  这时,魔魂带来的星使,齐齐跪拜在地,发出了山喝般的声音,语气很是激动。做为魔狱豢养在世俗界的星使,魔主就是他们的天!得见天颜,自然激动万分。
  “退下。”魔主也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便不再去看。
  随即,将视线收回,看向叶凡,突然开口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把战场选在云家吗?”
  “……”叶凡睁着眼睛,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回应,哪怕连眨眼的动作,都不能做出来。
  魔主低下头来,看着叶凡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嘴角扯起一抹笑意,继续缓缓说道:
  “因为云家,便是千云的家!你在魔狱负她,她还是和你一起杀出魔狱,不过反出的三年间,她都没有以真实的身份和你相见;
  而现在,你又带着你的兄弟,杀了她的家人……哈哈哈哈,你觉得,我在你临死前,送你的这份大礼,你还满意吗?”
  话说完,魔主张狂的大笑起来,声音里有着极致的嘲讽之色,以及将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快`感。
  轰!!
  魔主的话音落下,叶凡只感觉浑身一震,仿佛全身的气血都在逆行,齐齐朝着大脑冲去,仅仅是一瞬间,他感觉脑子都要崩裂开了!
  叶凡的思绪,一瞬间抽离现场,回到了十年前的魔狱。
  千云,魔主的十三位弟子中,唯一称号里没有“魔”字的圣使。
  这是个,他注定亏欠一生的女人!
  叶凡的脑海里,开始浮现一张张不同的面孔。每一张面孔,都是那么的绝世倾城。而这数千张面孔,都来自于同一人,千云。
  她,是魔狱十二圣使中,被传以易容之术的人。每过几天,她都会以与之前不同的面孔,出现在魔狱众人面前,没有一次是相同的!
  魔主说:“千云便是千般变化的云,既然是云,纵然有着千百种面孔,但无论云变幻成任何一种模样,云还是云。千云千面,终究是云。”
  只有像云那样,才能让任何人都看不出易容,这才是易容的最高境界,所以她从不被允以真面目示人。
  整个魔狱,除了魔主,没有任何一个人见过她的真面目。甚至,连最熟知她的叶凡,也不知道哪张脸才是她真正的自己。
  但,叶凡却清楚的记得,和她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清楚的记得,孤独无助时的深情相依;更记得她宁与千人为敌,也要护他在身后的强势。
  那瘦弱但因发狠而不停颤抖的肩膀;
  那美艳的面孔之上,与之极不谐调的冰冷杀意;
  那血染一身时,仍将他护在身后,断言不死不休时的倔强;
  以及,九死一生之后的两人相拥而泣。
  十三年前,他被带入了魔狱。
  他是刚入魔狱的乞丐;她,则是已在魔狱历练两年,手上已有一百多条人命的千云。
  那年,他叫她女魔头,她叫他小乞丐。她守护他安身,替他挨命。所以,他才活了下来,并且知道自己必须变强,才不会让她因他与所有人为敌!
  短短三年后,他13,她15;她为七圣,他也成了魔狱中最受瞩目的十二圣,魔王。
  那时,入魔狱五年的她,开始喜欢上了一袭红衣,因为她说艳红的颜色是热情,是喜服的样子。她开始不喜欢冰冷。她虽然还是经常变化着不同的面孔,但却开始为他数年如一日只穿红衣。
  她的兵器,也从之前的单刀,换成了双刃,一对皓月弯刀。她说她不喜欢形单影只了,只喜欢成双成对的。
  只是每当这时,叶凡都会顾左右而言他,选择逃避这个话题。
  他喜欢她,却极力压抑在心底,更不能告诉她。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杀手,不配拥有感情!尤其是在魔狱这样的杀手炼狱中,一旦有了感情,他就有了弱点,他就不能以最强的姿态挡在她面前,为她扫除一切。
  有一次,她问他,“我已长发及腰,你娶我可好?”
  他却是还了一个白眼,“幼稚!电影里的情节,就别学人家娇情了。”
  她又问他,“你曾经和那么多女人为伴,却是碰都不碰我,是嫌我脏吗?”
  嫌我脏吗……这短短的几个字,和她脸上的忧伤,就像是一柄钢刀,直刺入叶凡的心头。
  他听了心里像是刀绞一样!你手上有着无尽的鲜血,但在我心里却是圣洁的。可话到嘴边,就成了——
  “同为杀手,却要讲这个话题,不觉得可笑吗?”
  于是,一夜一夜的叹息,一次一次的心寒。
  她断了长发,她丢了双刃,她换了白衣!
  她甚至一连消失了几年,在魔狱中从来不知道她以谁的面孔在活着。
  只到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她出现了,却是在一同叛出魔狱后,消失在了夜色中。
  往日的一幕幕,在叶凡的脑海中闪过。
  眼角,忽然有种痒痒的感觉,一种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滴在了耳朵里。
  手指,因心头的刺痛,而微微抽搐了一下。
  而此时,因得意于自己杰作的魔主,却依然在狂笑之中,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或许,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吧。
  笑声停了下来,魔主蹲下身子,盯着叶凡的眼睛,戏谑地说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心痛?这,就是三年前,你背叛我的时候,我心里的感觉!现在,我把它如数的还给你!”
  “而且,接下来我还会给你一份大礼!!”
  说完,他冷哼一声,对着夜色中看似漫无目标地喊了一句:“千云,我的好弟子!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出现吗?”
  咯噔!
  叶凡心头,猛地跳动了一下。
  他好想挣扎着起来,他好想看看,自己心心念念数年的女人,在不在这里。在临死前,是不是还能见上一面。
  于是,极力的目视之下,他的视线里开始由空洞变得模糊,瞳孔开始有了焦距!
  入眼的,是淡蓝的天幕,以及忽明忽灭的星光。
  只是,他偏着的头,始终无力扭动。
  而安静之中,并没有谁走站出来的脚步声。
  “好!既然到死你都不愿意和他相见,那就让他死在这里吧!”
  魔主冷冷地说完,便对着旁边两位星使下令道:“你们两个,把他的头砍下来!”
  “是!”
  那两人瞬间脸上浮现一抹狂喜。
  这可是魔王!
  在魔狱的传说中,魔王可是超越所有圣使,仅次于魔主的存在!
  现在,他们竟然有幸亲手杀掉他!
  哪怕是他们动手之后,立刻死去,他们也心甘情愿!因为,谁若是杀了魔王,必定是会被载入地下世界的史册之中的!
  答应着,二人毫不犹豫地拨出了短刀,一步步朝着叶凡靠近,脸上,带着浓烈的嗜血笑意!
  几步的距离,几秒便至!
  站在叶凡面前,二人激动的对视一眼,双双举起了手中的短刀,对着叶凡的胸口、脖子两个方向,齐齐用力的挥刺而下!
  绝望!
  叶凡的眼神中,透露着浓浓的绝望和不甘!
  要死了吗?
  就要在这里死了吗!
  要死在这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罗手上了吗!
  可是,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做,他还没有再见到她……
  罢了,解脱其实也是最完美的归宿。
  叶凡心中一声叹息。
  可就在这时,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破风之声,由远及近,速度快到了极致!
  哧!
  哧!!
  两道血肉被刺穿的声音,就在面前炸响!
  噗!
  温热的腥血,喷了一脸。
  偏着头,叶凡看到那两人的身体倒飞出去,被死死地钉在了五米开外的地面上,死不瞑目!
  而插在二人胸口上的武器,是那套无比熟悉的皓月双刃!
  “呵…你这个傻女人,我都要死了,你又何必还来见我。”叶凡心中呢喃。
  他脸上浮现出惨然的笑容,心头一股沉重的无力感袭来,仿佛最后的一丝信念也轰然倒塌,眼帘终于重重地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