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确实不是关启文的第五个副本。准确地说, 这是他的第七场游戏。
  看起来仅仅少了两场，但游戏难度却是天差地别。
  进行的游戏场数越多，副本对参与游戏的人来说难度就越大。大多数情况下，游戏难度体现在对游戏者的“针对”上。
  如果把通关“自己”的副本当成升级, 那么一个人初始等级是lv0, 通过一次副本就会升一级。等级越高的人越容易被鬼怪针对, 更容易遇到危险。而如果副本内等级不低于lv5的人占了五分之二, 那么本次副本的难度就会提升。
  难度升级后的副本里, 鬼怪不必遵守杀人限制——只要达成死亡条件，它们就可以随意处置犯规的玩家，想杀多少就杀多少。所以才会出现他们这种第一天就被灭了一半的状态。
  本次副本一共13个人, 五分之二也就是五个人，除去娄京墨关启文沈卯卯, 剩下的十个人里只要有三个人达到lv5就会使副本难度提升。
  娄京墨猜测其中两个lv5以上的会是三皇和小乔，但另一个她却没什么头绪。
  恐怕三皇自己都没想到——他将隐秘的树林留给几个女人, 自己选择踏上宽广的马路，却在作出选择的那一刻决定了自己未来的命运。
  关启文自觉理亏：“很多代练并不愿意冒险，我也是为了生存, 本来打算进游戏就告诉你的，但是事情发生得太多，我就忘了。”
  娄京墨勾了一下嘴角，眼中没有什么笑意。
  忘与不忘，还不是关启文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事？
  沈卯卯搂住他的肩膀，脸上笑嘻嘻地说道：“关老板，钱和命你难道只注重钱？”
  关启文是企业家、是资本家, 是身居高位的领导人, 让他道歉还不如让他去死, 于是他说道：“原先谈好的价钱翻两倍，如何？”
  沈卯卯看向娄京墨。
  “谁会跟钱过不去。”娄京墨点头，“成交。”
  沈卯卯：“……”不愧是娄姐。
  恐怕娄京墨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把关启文当回事，否则在被欺骗后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无动于衷。
  三人之间彻底没了以前的氛围，沈卯卯心里有点不好受，连忙给了自己心里小人两个嘴巴子，让自己清醒一点别再犯糊涂。
  不是所有过命的交情都可以转变为可以将后背托付给对方的信任，有些人天生不是一路人，她和任玥如此，和关启文亦是如此。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致爱丽丝》的旋律突然响起，沈卯卯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
  幽绿的屏幕上显示着“黄宏兴”三个大字，她却不知道接起电话之后对面的人会是谁。
  照例是先去看娄京墨的反应，沈卯卯握着这只手机，像握着一块烫手的山芋。
  娄京墨道：“接。”
  沈卯卯接通电话，一个沙哑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这次葬礼家属们很不满意，要向上面投诉我们殡仪馆……”
  是黄宏兴。
  相比于三皇，沈卯卯更害怕这个npc，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用对待三皇的方式对待他，机关枪似的突突突突说个不停：“投诉殡仪馆跟我们这些临时工有什么关系？你还准备甩锅给我们吗？你们这些资本家还有没有点人性？打算什么事都甩给临时工？不说别的，你就说被举报这事跟我们有关系吗？你看看你派的都是什么人？三皇那个死胖子就会装逼，连点事都吩咐不明白，咱们这儿尸体好几个，他又不说死的是谁，我们怎么知道这是谁的家属谁的吊唁会？还有那些家属，就跟有病似的，咋滴，他们眼睛都是基因识别器加透视机？一眼就能看穿骨灰坛扫描里面的灰烬然后发现这不是自己亲戚？”
  绞尽脑汁地说出来一大串话后，沈卯卯已经无话可说了。
  屏幕一直亮着，听筒里却一点声音都没有，让她怀疑自己是在和空气对话，甚至怀疑黄宏兴早就挂了电话她不知道。
  直到她停止说话，对面“赫赫”地笑了两声，说道：“原来是这样，看来我们殡仪馆还有很多不到位的地方。这样吧，我直接提拔你成为正式工，带领其他员工对现有的体制进行改革，你看怎么样？”
  沈卯卯：“……”靠！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黄宏兴可比三皇难糊弄多了。
  沈卯卯怕成为正式工后再也离不开副本了，赶紧拒绝道：“我不同意，我不干，我一个女孩子，不可能永远在殡仪馆干活的！”
  黄宏兴道：“想走？哪有那么容易？哈哈哈哈哈……”
  诡异的电子音和笑声混合在一起，“滋啦滋啦”地污染着他们的耳朵。
  沈卯卯：“你再笑我就要唱歌了。”
  黄宏兴瞬间闭上了嘴。
  沈卯卯：“……？？你什么意思？？”嘴上这么说着，她眉飞色舞地对着娄京墨使眼色，向她表示黄宏兴最起码是可以听到她们说话的。
  娄京墨点了点头，从她手里接过手机，对着电话说道：“黄宏兴，你就不想脱离这样的日子吗？”
  黄宏兴没说话。
  娄京墨继续说道：“脑袋每天都会脱离自己的身体，你难道就不害怕？”
  黄宏兴道：“你懂什么？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拥有这样的能力，那些瞧不起我的人，都会被我轻而易举地杀掉，我可以掌握任何人的生命，我有什么可怕的？”
  娄京墨冷笑一声：“这些人里也包括你的妻子和孩子吗？”
  黄宏兴开始喘粗气，“呵斥呵斥”地像是要随时背过气去。
  娄京墨：“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在被飞头蛮附身之后还能活下来，但是你不想杀了这种怪物，为家人报仇吗？你的家人被飞头蛮害死，但动手的人却是你自己，你难道就不愧疚吗？”
  此时的娄京墨比黄宏兴更像是引人堕落的恶鬼，她循循善诱，抛出自己的诱饵，一步一步把黄宏兴引向深渊：“我们有办法杀掉飞头蛮，同时也能杀了你，只要你说出离开的办法，我们就可以帮你。”
  黄宏兴又突然冷静了下来，嗓音沙哑地说道：“你的提议却是很好，但你们想要找的东西并不在我身上，我也不知道它在哪儿。”
  娄京墨挑了挑眉：“你知道什么？我们可以等价交换，你应该是知道我们的位置的，大家不妨坐下来好好谈谈。”
  话音刚落，监控室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沈卯卯目瞪口呆，不由地对娄京墨竖起了大拇指。
  娄京墨挂掉电话，把它往沈卯卯的方向一扔，使唤她道：“去开门。”
  沈卯卯接稳手机放回口袋里，颠颠地跑到门口，一把拉开大门：“我艹！！”
  门外是一条孤零零的脑袋，脑袋下还带着一截长长的脖子，看起来又恐怖又鬼畜。
  沈卯卯狂跳：“我靠大白天你这么吓人？”
  黄宏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从沈卯卯身边闪进了门里。
  沈卯卯反手关门，然后走到娄京墨身旁，做一个忠诚的守护者。
  娄京墨并没有说话，她老神在在地坐在电脑椅上，翘着二郎腿看着黄宏兴，眼中如同古井般无波无痕，当然也没有一丝害怕。
  一人一鬼对视良久，还是黄宏兴先开了口：“你说的办法是什么？”
  娄京墨：“你的诚意呢？”
  黄宏兴又开始沉默。
  娄京墨也不急，漫不经心地对旁边的沈卯卯勾了勾手指。
  “嗯？干嘛啊？”沈卯卯不解地上前一步，却被娄京墨一把拉进怀里，屁股坐在了她的大腿上。
  沈卯卯：“？？？”
  娄京墨搂着她的腰，把头埋在她的颈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真香……”
  沈卯卯脖子上起了一排鸡皮疙瘩，用手把她的脑袋往外推：“我好几天没洗澡了！脖子上全是泥！！”
  娄京墨：“……”
  感受到钳制着自己的手臂放松了一点，沈卯卯像条灵活的泥鳅，扭着腰从她怀里跳出来，正色对娄京墨说道：“娄姐，打个商量，以后你再控制不住你自己，我就一个大耳刮子甩过去，行吗？”
  娄京墨的脸色沉了下来：“……五通在附近。”
  闻言，关启文立刻打开监控室的门冲进走廊里，一抹衣角消失在拐角处，他没追上去，反而是回到监控室，说道：“跑没了，不知道是不是五通。”
  黄宏兴突然道：“是它，我能闻出来它的味道。”
  娄京墨右手拄着自己的下巴，脑袋往前一探，饶有趣味地看向他：“还有呢？”
  黄宏兴咬咬牙，终于开始自爆：“我其实已经死了。从殡仪馆回来的当天晚上，那个鬼东西就跑了出来，绞死了我老婆和十四岁的儿子……”
  这段话他说得咬牙切齿，显然已经是对飞头蛮恨到了极点：“我一觉醒来，发现家里全都是血，我从嘴里吐出来一块头皮，带着一缕长发……”
  听着他这样的描述，沈卯卯只觉得自己的嗓子眼开始发痒，像是有无数头发在里面攀爬一样，有点想干呕。
  但这样太没礼貌了，她忍住了这种冲动。
  黄宏兴的述说还在继续，他似乎又回想起了那天的场景，声音有些哽咽：“谁都不能知道我的痛苦……那时候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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