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天明到医院后，给老爷子打过电话，粗略说了下手术挺成功的，但还得看后续发展。
  他也明白老爷子的犟脾气，便也没再多说，直接挂了。
  “爸，您还在看电视啊？”宁天明不禁说了句。
  “你们一个都不在家，我除了看电视，还能做什么？总不能自己和自己下棋吧？”老爷子目不斜视，凉凉说了句。
  “爸，我们现在回来了，要不让天明陪你去外面走走，一直盯着电视看也不好。”叶瑶忙说道。
  “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老爷子关了电视，说了句，拄着拐杖起身，慢悠悠朝门口走去。
  叶瑶忙对着宁天明使眼色，后者忙跟了上去。
  秋日的傍晚，天暗起来快，太阳最后的余辉只够照亮地平线上那一些小花小草，也将人的影子拉得瘦瘦长长。
  宁天明跟在老爷子身后，一前一后，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老爷子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停下，站在那里，望着已经沉下去的太阳，似叹了口气：“当初他要有这毛病，或许结局也就不一样了……”
  宁天明明白，老爷子是在为当年的事情后悔，老爷子很要强，当年，宁天明的爷爷奶奶去世得早，老爷子又要管理仁信，又要拉着这一大家子，还有他的姑姑。
  姑姑和老爷子差了十一岁，差不多就是由老爷子一手拉扯大的，也相当于自己的孩子一样。
  在最艰苦的时候，老爷子都没有向人低头过，那么耿直要强的一个人，那么固执倔强的一个人，把所有好的都留给了自己的妹妹，自己的孩子，他又哪里舍得自己的妹妹或是孩子去吃苦？
  当时的叶明，可以用一贫如洗来形容，刚从部队转业归来，除了一个泥坯房，什么像样点的东西都没有。
  父亲在叶瑶周岁时，做小工从楼上掉下来，当场摔死了，母亲便在那个时候一病不起，叶明也才退伍回来。
  一个家，没有父亲，叶明只能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抚养二弟和才会走路的妹妹，又要照顾生病的老母亲。
  退伍回来后，部队给安排进了村里，当了一名村书记。
  这样一个风雨飘摇的家，对于当年已在s城立稳脚跟，并崭露头角的宁家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污辱。
  老爷子又怎么可能会同意？
  老爷子百般阻挠，偏宁永慧也是个性子倔的，你越是阻挠，我还非认定了不可。
  那时候，宁天明还小，对于这种事情，根本不懂，只是后来陆陆续续，从旁人或是佣人的口中听到了一些。
  老爷子那会发了很大的火，姑姑一直偷跑出去，和叶明约会，后来，更是住到了叶明家里，老爷子派人去把姑姑抓了回来，关在家里。
  叶明几次三番过来要人，但都没有见到姑姑。
  直到后来，传出叶明要结婚的消息，姑姑便没了再逃出去的念头，只是，姑姑整个人越来越消瘦，直到后来，从楼上跳下……
  可能姑姑永远也不知道，叶明为了等姑姑，足足等了她一生，未婚未娶。
  就是因为这件事，也算是间接成全了他和叶瑶吧。
  老爷子不敢再让悲剧重演，虽然不太情愿他娶叶瑶，当年也和叶明两人大打出手，但最终叶瑶因为有了身孕，老爷子算是勉勉强强答应。
  而如今，历史又再重演，两人心里的隔阂依然有，但宁天明觉得，两老人只是别扭着，应该也不会别扭太久。
  “爸，事情都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宁天明站在他身后，轻声说了句。
  老爷子没有开口，只是撑起身子，望着远方，眼神迷茫而忧伤。
  ＊＊
  宁维成从严氏出来时，天色已暗，霓虹将这城市点缀地多姿多彩。
  他靠在车边，点了根烟，才抽一口，手机也响起。
  掏出看，是耿凌炀的。
  “意大利那边学校已联系好，是要现在过去还是等高考完？”耿凌炀直接问道。
  宁维成沉默了片刻，才道：“再缓两天吧。”叶明病情还没好转，现在这时候，哪怕让她出去，她也不会出去。
  “行，那我挂了。”耿凌炀在那端说道。
  宁维成要挂时，突听到那端电话中响起另一个声音，他不禁笑，对着耿凌炀说了句：“我师姐是个好女人，好好对她。”
  耿凌炀似乎怔了下，随即笑：“宁总，不劳您费心！”
  宁维成笑笑，收了手机，又抽了两口烟，才摁灭丢至垃圾桶，上了车。
  到老大的公寓时，天色已暗，公寓的客厅只亮了一盏昏暗的灯。
  他走入，没有看到宋小染的身影，脱了外套扔在沙发上，便朝着客房的方向而去。
  客房没人，主卧没人，书房也没人，卫生间没人……
  去哪了？
  宁维成掏出手机，拨了宋小染的电话。
  电话有通，但是没有接听。
  他无奈，又拨了老大的手机，响了两下，那端便接起了。
  “怎么了？”
  “人呢？”宁维成边解着领中的扣子，边不耐烦地问了句。
  “不是在公寓吗？”宁维驰说了句，他明明把她送到公寓后再走的。
  “你还有几套公寓？”
  宁维驰：……他能有几套啊？
  “或者在洗澡呢！”
  “我没长眼吗？不是让你看住人？”那端口气越来越不善起来。
  “啧你这话，你女人，我还能绑着压着？她有手有腿，我还能打断她不让她跑？”
  “……宁维驰你给我等着！”宁维成咬牙切齿说了句。
  宁维驰一听，眉心顿时跳了下，忙对着那端的人开口：“唉老二，我帮你找，帮你找就是了……我操，敢挂老子电话！”
  宁维驰的话还没说完，电话早已被挂断，他磨了磨后牙槽，愤愤拎起外套，走了出去。
  ＊＊
  宋小染依然放不下叶明，在宁维驰的公寓中待了一阵后，还是打的去了医院。
  叶知秋和宋清让正陪在病房间内，老爷子气色很差，谁也不敢说话。
  宋清让对着叶知秋做了个出去的动作，两人很有默契地朝外走去。
  待走到门口时，看到站在走廊内的宋小染，叶知秋心里一惊，忙转头望了眼病房，老爷子仍闭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