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随着唐晏殊呼喊出口，在她的身后竟然传来了清晰的下跪声音……
  ……
  唐晏殊转过身，只见江欣怡就直挺挺的跪在那里，脸上的神情较之刚才要柔软许多，至少没再挂着虚无缥缈的冷笑了。
  “你，你这是做什么？”
  江欣怡面色和软许多，这样的表情让唐晏殊有点恍惚，更是看不真切。
  她语气低微着说：“唐唐确实是我的孩子，这是毋庸置疑事。我知道他现在还不肯认我，但是没关系，我可以跟他慢慢培养感情。唐小姐，我请你把他还给我。”
  “江欣怡，你以为我会听你的一面之词吗？”唐晏殊冷着脸，“你说他是你的孩子，那就是了吗？开玩笑，这六年来你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与义务吗？他生病发烧的时候你在哪里，你有给他讲过一个睡前故事吗？”
  “这些你都没有做过，你又有什么嘴脸来要回唐唐？”
  江欣怡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压抑着，“我知道我对唐唐没你付出多，但我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血浓于水的亲情是不容许改变的，就算你对他再好，你也只是他的养母，而不是妈妈，不是吗？”
  这一句话江欣怡说的很轻，就跟羽毛一样的重要，可是砸到唐晏殊心头却堪比巨石起到的效果……
  她对唐唐再好，也只是养母吗？
  是这样吗？
  唐晏殊顿时有点恍惚，她突然觉得一切都乱了，虽然唐唐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可是六年真心实意的付出，难道比不上那所谓的血缘吗？
  “你别以为跪着，我就会答应你。”唐晏殊眼神微寒，“对我来说你就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既然要选择抛弃他，为什么还把他生下来，唐唐有你这样狠心肠的母亲也真是不幸。”
  “我没有抛弃他！”江心怡突然激动道：“我如果真的要抛弃他的话，就不会故意丢在你六年前居住的小区。”
  唐晏殊眼角微微跳了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故意丢在六年前我居住的小区？难道不是机缘凑巧吗，是你故意想让我领养唐唐的？”
  “……”
  江欣怡咬唇，她点亮点头，眼神里都是化不开的雾气笼罩，“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唐唐才能真正的……认祖归宗？”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唐唐能不能认祖归宗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唐晏殊有点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阴谋吗？
  刚才她说在六年前，她故意把唐唐丢在她面前……
  此时，江欣怡却突然垂下了头去，唐晏殊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但是光光这样看着，就觉得她似乎很痛苦。
  “唐唐，其实是……”江欣怡欲言又止道。
  “其实是什么？”唐晏殊心里突然升起了不好预感，“你今天把我引到这里来，其实是想要告诉我什么事，对不对？”
  江欣怡抬眸点了点头，“唐唐其实根本不在这里，他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怎么舍得让他待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唐小姐，你那么聪明，其实应该心里已经猜到了唐唐的亲生父亲是谁，对吗？”
  “我为什么要把孩子让你抚养，为什么又在这个时候把唐唐的身世告诉你？会让我愿意这么做的，不就只有那一个男人吗？”
  “……”
  唐晏殊只觉脑子里闪过“轰”地一声，像有什么东西被彻底引爆。
  她觉得好像置身在一望无际的沙漠里，眼前除了能将她完全淹没的沙子外，其他什么都没有，那种无尽的苍凉感瞬间蔓延过她全身。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唐晏殊动了动唇，“为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我知道我这样做很不是人，可是那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等我知道他已经存在的时候，他已经有三个月。虽然他不爱我，可我是真心爱他，你知道作为一个女人能为自己心爱的男人生孩子是件无比幸福的事，所以我当时毅然推掉了所有的合作机会，偷偷把孩子生了下来。”
  “孩子虽然生下来了，可我知道他是绝对不会认这个孩子的，因为他之前就说过，他这辈子不会让任何女人怀有他的子嗣，那时候我很害怕，又怕媒体会知道这件事，所以就想到了你……他，他那么爱你，只要是你的孩子他就会认。”
  “……现在也证实了，我的想法是对的，不是吗？”
  闻言，唐晏殊发出一阵冷笑，“江欣怡，你大可以再把故事编的精彩一点，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如果唐唐真是他的孩子，你当时根本用害怕，因为莫家的老夫人比谁都想要孙子，只要你找上她，来个无法辩说的dna鉴定，她可以让唐唐认祖归宗，指不定你还能母凭子贵……”
  “你那么聪明别告诉我，你当时没这么想过。”
  “对！”江欣怡并不否认，“我当时确实有这么想过，找老夫人做靠山，但是同时也有担心，因为老夫人根本就不喜欢娱乐圈里的女人。在很多年前，老夫人也在这个圈子里混过，深知这个圈子到底有多乱，最主要的是我之前只是……他的情人，这样的身份拿到老夫人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来。”
  “……”
  “其实说来说去，我害怕的只是一样，因为他不爱我，更是嫌弃我，我根本无法保证他是不是也会讨厌我的儿子，即便那也是他的骨肉。”
  唐晏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完她的讲述的，只是脑子嗡嗡直想，她该鼓掌吗？
  这是一个多么荡气回肠而又母爱泛滥的故事，听她这么一说，好像她真的是为唐唐考虑，想尽办法的想要让唐唐认祖归宗？
  “江欣怡，我现在不管你说真假，先带我去见唐唐。”唐晏殊凛然道：“如果你刚才所说都是真的，那么你自然会有一个平等且公正的结果，只要你扪心自问刚才说的话都问心无愧。”
  江欣怡眼神亮了亮，“我说都是真的，唐唐就是他的孩子。好，我现在带你去见唐唐，但是你也要答应我，让唐唐认祖归宗可以吗？我拜托你……”
  “我这么做不是想要什么荣华富贵，只是不想委屈了唐唐，想让他得到他应得的那些。”
  “……”
  唐晏殊脸上的表情是近乎冷漠的平静，“我该说你是个好母亲吗？”
  “不会的，我只觉得你很悲哀，你根本不懂得一个孩子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在他眼里，你想要帮他争取，其实他一点都不在乎，你知道吗？”
  “他现在不在乎，但是以后他一定会感谢我！”江欣怡突然激动道：“像你这种从小在蜜罐子长大人根本不懂我们作为孤儿的辛酸，在你们有洋装穿，有零食吃的时候，我们穿着破衣服连温饱都成问题，别说是零食了。”
  “所以别用你的价值观来衡量我的，对我来说我这么做，一点错都没有……”
  这个唐晏殊并不否认，虽然唐家比不上莫家的兴旺，但也算是中产阶级，她从小就衣食无忧，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后来虽然唐家出事，但是之后她又在向言默的庇佑下生活了四年，什么用的都是最好的，没为柴米油盐操心过。
  或许她有些事的观点确实并不准确……
  ……
  两人走出铁屋后，江欣怡就将唐晏殊带到了位于码头不远处的一处小区内，小区是比较老旧的废弃拆迁房，里面还有未搬走的住户，但是并不多。
  有几幢墙壁上已经用红字写上了巨大的“拆”字，唐晏殊知道这里已经被政府强制性拆除。
  她回来后确实听一些局里的同事说整个嵘城正在大改造当中，会大兴土木一段时间。
  像这废弃的，并且即将被拆除的建筑楼应该不会再有人居住，除了一些实在没地方可去，或者对这个楼有感情的除外。
  江欣怡肯定可能是后者，毕竟她那么风光……
  也就只能是前者，她现在落寞了？
  楼道里灯光很暗，里面的味道更是有点难闻，唐晏殊跟在江欣怡身后慢慢走着，直到到了四楼，两人才停了下来。
  江欣怡掏出钥匙打开门，随后两人一起走进去，正当唐晏殊四处搜寻唐唐的小身影时，就感觉怀里被冲入了软绵的充实感。
  她眼神微颤的低头去看，只见唐唐不知从哪里冲出来，此时已经在她的怀里，他小手紧紧拥着她，像是用他全部的力气。
  唐晏殊不禁眼眶微红，她哽咽道：“唐唐对不起，妈咪来晚了。你，你有没有怎么样？”
  唐唐不说话，仅是摇头。
  唐晏殊很担心，她搂着他的小肩膀，蹲下身想去看他，却被唐唐说的话顿时怔住。
  “妈咪，我真的不是你的孩子吗？”
  “妈咪，我是你捡来的野孩子……”
  唐晏殊原以为江欣怡并没有告诉唐唐这些，没想到她竟然已经捅破，想着心里窝火，她扭头看她，质问地口吻，“你为什么要对唐唐说这些？”
  “他才六岁……”
  “我只是说出事实。”江欣怡说着就朝唐唐招手，一副温软样子，“唐唐来妈妈这里，妈妈没骗你吧，我才是你的亲生妈妈啊！”
  唐唐侧头看了眼江欣怡，随即又看了眼唐晏殊，然后小嘴瘪了下，双手不再那么紧紧抱着唐晏殊，他松手迈开小腿朝着江欣怡所在的方向走去……
  江欣怡微微笑着，她将唐唐带到自己身边，看向唐晏殊，“你看见了吧？就算我六年来一直没陪在她身边，但就因为血缘，所以他跟我还是很亲密，这种亲密甚至超越了你和他这六年来所培养的感情。”
  唐晏殊愣在那里，因为她真的没想到唐唐会做出这样的选择，难道江欣怡说的都是真的？
  不对！
  她现在还不能这么断定，毕竟江欣怡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唐唐，你是怪妈咪来晚了吗？”唐晏殊尽量微笑问道。
  唐唐摇了摇小脑袋，“没有，既然唐唐不是妈咪的儿子，那唐唐还是待在自己妈妈身边比较好。”
  “唐唐……”
  唐晏殊难受。
  “唐唐，这还不一定呢，妈咪承认你确实不是我的亲生孩子，可是那不重要啊！对妈咪来说，你就是妈咪的孩子……”
  “所以，到妈咪这里来，让妈咪好好看看你。”
  都这多天没见了，她真的担心坏了，现在他就在眼前，虽然看着无恙，可以前一直明亮的小脸，此时竟然染上了愁容。
  他不该有这样的表情，他还只有六岁而已。
  唐唐却说：“不要，我不想过去，一点都不想，我要跟妈妈在一起，我是妈妈的亲儿子。”
  “唐唐……”
  唐晏殊没想到才几天不见，原本一直喜欢黏着她的儿子此时会对她这么冷淡。
  江欣怡满意一笑，“唐唐真是妈妈的乖儿子，妈妈知道以前是妈妈做错了，不过以后妈妈会加倍疼爱你，你相信妈妈说的话吗？”
  “嗯，唐唐相信。”
  “……”
  唐晏殊望着眼前这一幕，难过程度远远超过了一切，她想跑过去强行将唐唐抢回来，可是手刚拉住唐唐的小手，他就喊道：“疼，好疼。妈咪好疼啊！快放开我。”
  “唐唐，快跟妈咪离开这里，跟妈咪回家。”唐晏殊着急道。
  “不，不要！”
  唐唐狠狠甩开她的手，“我不要回去，我在这里很好，我要跟妈妈在一起。”
  “……”
  “你让他留在这里吧，放心我会好好对他的。”江欣怡抚着唐唐的头，“你先回去，我们再联系。”
  唐晏殊不知该说什么，她想带唐唐离开这个地方，可他不愿意她又不想强迫他。
  想了半晌，唐晏殊只能无奈离开，虽然她无比的舍不得，心里更担心，可唐唐现在的状态摆在这里，她……似乎无能为力。
  ……
  离开旧居民楼的唐晏殊在将近晚上十点的时候回到了名苑，她回去后不久，就给向言默去了一个电话。
  在电话里她说已经找到了唐唐，更是跟周队长取得了联系，让他放了郭天佑。
  向言默接到电话后就疾奔回名苑，他用钥匙打开门，里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刚想开灯，却被一道从黑暗中传来的声音阻止。
  “不，不要开灯。”
  闻言，向言默并没有将灯打开，他抬脚走进去，在确定她正坐在沙发上后，他就坐到了她的身边。
  习惯性的伸手揽她入怀里，“怎么不开灯？”
  唐晏殊的下颚抵着膝盖，“不想开，就想这么待着。”
  “晏殊，怎么了？告诉我发生什么事？”
  “你上次说鉴定报告你做了手脚，你是怎么做手脚，说给我听听……”
  向言默垂头亲亲她的头发，“原来在为那件事生气，哎！其实我是把样本换成我和我爸的。”
  “哦，看来你和你爸还真是亲生父子。”唐晏殊语气平静的说。
  “嗯。”
  “你身上怎么这么凉？”向言默摸着她的胳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见唐唐了，他现在很好，看上去很不错，没有任何不好的地方。”唐晏殊偷偷抹泪，“除了他已经不需要我这个妈咪外，其他都没有不好的地方。”
  向言默瞬间反应过来，“那唐唐人呢？”
  “他不想跟我回来，他说他要跟他妈妈在一起。”唐晏殊说着突然失笑，“才几天时间，他就不要我这个妈咪了，难道血缘真的这么重要吗？”
  “晏殊……”
  “你别说话，先听我说完。”唐晏殊打断他，她的脸隐没在黑暗里，让人无法看清她脸上的表情，“今天我除了见到唐唐外，我还见到了一个人，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是江欣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