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的上午, 天空蒙着层淡淡的灰。
  《菲林》杂志的室内摄影棚中，薄以渐坐在小圆桌旁, 翻着桌子上的杂志看。
  他来得比较早, 摄影师和虞生微都还没有到, 他索性先坐这里，看看杂志打发时间。
  “薄老师，您的水。”
  前方传来工作人员的声音, 接着，一只手轻轻将装了水的玻璃杯放到薄以渐身旁的茶几上。
  薄以渐抬头笑道：“谢谢。”
  送水过来的女工作人员微微红了脸：“薄老师太客气了，您的助理呢？需要先去进去看看更衣室吗？”
  薄以渐随口说：“不用了，我没带助理。”
  女工作人员没有立刻离开，她保持微笑，继续说话，还微微低了腰：“薄老师还需要什么东西吗？摄影师可能还要一会才会过来，薄老师其实可以先去更衣室休息一下，那里比较安静……”
  虞生微带着助理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一个穿着制服的女人站在薄以渐面前弯腰说话，弯得都要将胸凑到对方眼睛底下了。
  他高涨的心情回落了一些，不动声色的走到那张桌子旁边，方才咳嗽一声。
  薄以渐听见声音，抬起眼睛，一眼看见虞生微。
  他挑挑眉，将笑容藏在看似寻常的招呼之中：“来了？”
  虞生微想要板着脸的，没有板住，他回礼似地给了对方一个短暂而愉快的笑容，坐下来说：“来了。给我杯水。”
  最后是一句是对着女工作人员说的，女工作人员连忙答应，转身离开片刻之后，拿了杯同样的水放到虞生微面前。
  但这时候，虞生微拿眼睛睃了下身旁的助理。
  助理秒懂，拦住了女工作人员，和风细雨说：“不好意思，虞哥只喝一个牌子的水，不知道你们这里有没有……没有？那麻烦你们替虞哥去买几瓶水吧？买回来和我报账就好。……什么？不用报账，哎呀，你们太客气了……”
  交谈之中，助理和女工作人员越走越远，一下就看不见身影了。
  薄以渐慢条斯理地竖起杂志，挡住了脸，小声说话：“哪儿惹到你了？”
  虞生微同样竖起一本杂志挡住脸，也小声说话：“想抢我的东西还被我看见了，你说哪里惹到了我？”
  薄以渐：“酸。”
  虞生微：“还能更酸。”
  薄以渐：“我一眼都没看。”
  虞生微：“如果你看了，就不只是酸了。”
  薄以渐：“那是怎么样？”
  虞生微一本正经：“那就是辣了。”
  话到这里，前方忽然传来脚步声。
  两人抬头一看，一位戴着墨镜，穿一身亮闪闪衣服的男人带着许多人走了进来。
  两方一照面，对面的人立刻惊喜地笑了起来，雷厉风行说：“两位都到了？那我们就直接开始吧！小张，你先将黑架子上做了标记的衣服拿过来，那套是薄老师的；小林，你把咖啡色架子上的衣服拿过来，那套是鱼鱼的。”
  几套不同的衣服分别送到了薄以渐和虞生微面前。
  薄以渐和虞生微在化妆师和造型师的帮助下换了不同的衣服，最后，薄以渐戴上礼帽，拿起手杖，穿着件没有扣子的衬衫，架起金丝眼镜，站在镜子之前。
  他明白了摄影师想要表达的感觉，一边抬起头让造型师给自己系上领带，一边稍微换个站立的姿势，便将那种斯文败类的感觉给找了出来。
  “咔嚓”、“咔嚓”。
  接连两声拍照声响起，但薄以渐充耳不闻，连头也懒得回，该干什么干什么，直至虞生微从另一间更衣室中走出来。
  他转头一看，出来的虞生微换了一身野性的打扮，其中十分醒目的一点，是贴在对方手臂和脖颈上的纹身。
  这种装扮平常可不然容易看见。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欣赏着和平常不同的虞生微。
  虞生微也有点不习惯。他走到镜子前，将头歪到一旁，审视着自己脖子上的花纹，问薄以渐：“以渐哥，你觉得我该凶一点吗？这样子？”
  他摆出了一个面无表情瞪眼看人的表情。
  这个瞬间，薄以渐简直梦回《大律师》补拍剧组。
  他赶紧摆手：“不不不，不要这样，别让你脸上的肌肉闲置，你可以笑，可以撇嘴，可以大吼，调动你脸上的每一块肌肉，别让它们闲置……动你脸上的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脸部的肌肉群细碎多样，薄以渐一时说不太清楚，干脆直接伸手，隔空朝虞生微的脸部轻点，认认真真的点到一半，他突然发现了看似认真听讲的虞生微眼底，藏着一点狡猾和笑意。
  他回过味来了。
  自己亲自教过的人自己了解。
  虞生微在表演上是有天赋的，现在距离《大律师》的补拍也没过多久，就算缺少练习一路退化，也没可能退化到原点。
  这家伙根本就是故意的！
  薄以渐有点好笑，又有点气，不免想要收拾收拾这小朋友，但到底要怎么收拾……他左右一看，突然看见桌子上放着把硬尺子，索性直接拿起，向前一伸，探到虞生微的下巴：“很好玩，嗯？”
  虞生微也是戏精附体。
  抵在虞生微下巴上的尺子明明没有用力，他却像是被强迫了似地微微抬起脑袋，然后抿直了唇，用一种无辜而忐忑的神色看着薄以渐，再轻轻点头：“是的。真的很好玩……”
  “你们……”
  第三道声音突然插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