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成又喝了口茶。从滚烫的茶液掠过舌尖，直至入喉的过程中，他脑子里转过了一千三百二十四个念头。
  “今日我和你的谈话，没有人知道。”宇文成整理着思绪，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从心底打动这个聪明人，不论用什么样的手段，只怕都很难让他说实话：“我会保密。”
  “其次。我会将你留在我们木暮会社。想必你幕后那只手，会很高兴你换了一个更强的社团，能为他们做更多的事情。换而言之，只要今天我们谈话的内容不传出去，而且你继续保有利用价值，你就是安全的。”
  齐平智子有些吃惊：“您的意思是，您明知道我在为别的人服务……您也愿意接受我做您的属下？您就不担心，我和本……我和那些人暗通款曲？做出对您不利的事情？”
  宇文成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你觉得我应该害怕吗？”
  齐平智子沉默了片刻，苦笑了一声：“不需要。”
  “嗯，所以我需要知道他们的目的。有些事情早期说不定是可以有合作效应的。至少，在他们觉得你有把握取代我之前。”
  齐平智子叹了口气：“实在是什么事都瞒不过木暮先生。不瞒您，如果今夜犬金组真的大胜龙口组，镰仓山根的生命也就进入倒计时了。我很不想看到这个局面。木暮先生，我能不能问一问，镰仓先生……现在还活着吗？”
  “嗯。只是从今天开始，他就正式退休了。”
  “这个结果不错。”齐平智子长长出了口气：“多谢木暮先生，多谢龙口家长。”
  宇文成饶有兴趣地看着齐平智子：“像你这样的谋略家，性格不应该这样软弱。”
  “所以我永远只是居于幕后。”齐平智子似乎很明白自己的缺陷：“我并不怎么喜欢看见血，尤其是这些血还是因为我流的。这是我的弱点，但我觉得这也是保有我人性的最后一道底限。我只希望我跟随您之后，也能继续保有下去。”
  “你会的。”宇文成耸了耸肩：“我喜欢你这道线。”
  “属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齐平智子很乖巧地开始自称属下。
  “说。”
  “属下的家人尽在前本家掌握之中。”齐平智子的语气很平静：“当然，这都是前本家控制下属的手段。只要他们不知道我背叛了他们，我的家人安全无虞。所以还请木暮先生怜悯，务必保密。将来有一天……”
  “假如真的有一天，您和属下的前本家要对上手，也请尽力让我的妻小安全。”
  “喏。”宇文成面无表情，但这个字却很清晰。
  齐平智子心中一暖，他研究过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对身边的人的确是极好的，只看他在自己还是一个保险推销员的时候，就不惜为了由比滨衣生生阉了镰仓泽人。就知道这是个极其护短的主子。
  能跟着这样的主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既然这个男人承诺了自己的要求，齐平智子就相信他一定会尽力做到。
  “多谢木暮先生。”齐平智子很郑重地深深鞠了一躬，再度直起腰来：“属下的前本家，是东京山木财团。”
  “东京山木财团？”宇文成觉得这个名字好生耳熟，一时间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是个什么组织？”
  齐平智子倒是没有觉得自己这位新主子白痴，他是知道木暮尘八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虽然这位大能几个月的功夫就从一个保险推销员变成如今大名鼎鼎木暮会社的掌舵人，很牛逼。但是毕竟底蕴不够，对于现今日本的势力分布不太清楚，倒是寻常事。
  他做属下的责任，就是要让自己的主子弄清楚这些事。
  “日本顶级的黑道组织有四个。东新田，西水岛，南金井，北山木。山木财团就是这四大势力其中之一。这些势力各自都有各自统御的大批地盘，涉足各行各业，这些年对于洗白自己的企业也非常成功。普通人都大概只知道这些财团财雄势大，并不知道这些财团背后拥有怎么样巨大的能量。”
  “其实每个财团都在做这件事，就是安插像我这样的人去那些中立地带的势力中，试图用这样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控制当地的社团。”
  这个道理是很简单的，虽然都是涉黑势力，但现在不是战国时期，我想要哪块地盘我就去打哪块地盘，硬戳戳直接刀兵相见是一定会引起其他势力反弹的。
  而且明面上大家都是正经企业，总不好让自己辛苦洗白的名声再涂黑。
  但不能硬来不意味着不能软来。
  每多控制一块区域，就意味着能享受这块区域的巨大利益。这些顶级黑势力，又怎么会不垂涎三尺？
  那么安插各种各样的内鬼眼线进入当地的社团，掌握话语权——最好能成为一方霸主。表面上可以不是从属关系，但实实在在的好处是一分也不会少的。
  齐平智子之所以没有选择进入龙口组，一则是因为龙口家长龙口野心思实在太厉害，自己很难得到他的完全信任，而且这北海道第一帮派其势已成，帮中能人辈出，自己的地位并不是那么不可或缺。
  但进入犬金组就不一样了，以他的能力一旦投效处于弱势的镰仓山根，重要性瞬间就体现出来了。这对于他将来控制犬金组有极大的助益。
  一旦将来打垮龙口组，齐平智子就能水涨船高，瞬间坐上数一数二的高位。
  宇文成沉默了片刻，似乎很并不以为意地问了一句：“房间里那个男人以前是你的人，你说他去过福冈？既然你的目标是龙口组，让他去福冈撩拨那个什么福冈之王又是因为什么？”
  今天齐平智子苦笑的次数有点多，这次笑的特别苦：“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宇文成：“？？？”
  “我的潜伏任务是山木财团老家主亲手安排的。本来做的好好的，但是几个月之前，我突然接到指令，要我调派人手，去福冈杀死前任福冈之王岩田英夫，以及现任福冈之王宇文成。说是那里虽然是个小地方，但是地处海边，是一个很好的走私渠道……”
  齐平智子顿了顿，继续苦笑：“我也知道这样的理由根本十分无稽。所以很小心的求证了一下，结果发现，这条命令是山木财团的太子爷山木将太假借老家主的名义下发的……”
  宇文成：“？？？”
  山木将太？
  卧槽……今天咋尽听见耳熟的名字呢？可为什么就是特么的想不起来呢？
  这特么又是个什么人？
  “这件事我本来是可以抗命不遵的，但是未来太子爷的面子……我又怎么敢轻易拒绝……我总要考虑一下将来——现在的太子爷，将来总是要上位当家的不是。”
  宇文成没说话，只是心里总在默念山木将太这个名字——真是见了鬼了，这名字这么耳熟——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