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作者:西子情      更新:2021-06-10 13:57      字数:4151
  书房内霎时静了好一会儿。
  楚思妍依旧理直气壮,“她真的这么说了,她还给我拿了她的帕子擦眼泪呢。”
  楚宸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评价,“难以置信。”
  善亲王沉默了一会儿,评价,“那小丫头还挺会怜香惜玉?”
  楚思妍:“……”
  安华锦和楚思妍和好的消息,当日就传了个人尽皆知。
  虽然无数人都不知道内情,但不妨碍口口相传将这个消息传的大家都知道。
  楚思妍这些年因跋扈的性子,得罪的人有点儿多,月前她在长街上对顾轻衍扔手帕被安华锦收拾得罪了安华锦,有很多人对她背地里嘲笑看热闹,她也老老实实乖乖巧巧地猫了一阵子。
  但谁也没想到,得罪了安华锦的人,还能再跟她和好。
  比如三年前挨揍的楚宸,比如月前挨教训的楚思妍。这兄妹两个简直厉害了!
  顾轻衍在户部处理大堆的事情,本来忙的不可开交,都听闻了。
  于是,下了衙后,他前往安家老宅用晚膳时,在饭桌上,对安华锦仔细地看了好几眼,那日长街她冷眉冷眼地收拾楚思妍还历历在目,如今就一笑泯恩仇了?
  “看我做什么?”安华锦晌午一觉直睡了两个多时辰,如今人很精神。
  “今日京中都传遍了,说你与楚思妍和好了?”顾轻衍笑问,“因为什么?”
  安华锦笑,“看来你说的对,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视线范围内。就这么一件小事儿,让你在吏部都听说了。吏部的各位大人都很闲很喜欢八卦吗?”
  “你来京中月余,却让京中重新换了一重天,对所有人来说,任何一件事情,都不是小事儿。”
  安华锦眨眼,“所有人也包括你吗?”
  “包括。”
  “哦?”安华看着他,“怎么个包括?”
  顾轻衍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温声说,“楚宸有心想娶你,就等着找机会让你我取消婚约,本来他有个爷爷、妹妹、娘亲不同意拖后腿,如今怕是没有这些了。我难道不该担心吗?”
  安华锦大乐,“不至于的。顾七公子多点儿自信。”
  “今日是怎么与楚思妍和好的?”顾轻衍其实可以派人查,但他不想查这个。
  安华锦也不隐瞒,对比应付楚宸三言两语,她对顾轻衍复述的详细。
  顾轻衍静静地听着。
  安华锦说完,感慨说,“我爷爷说女儿家有泪不轻流,从小就告诉我,你说这老头有多坑人?若不是他,我也不至于连哭都不会。”
  顾轻衍筷子忽然一顿,“为什么要哭呢?不哭不是很好吗?”
  他从小到大,也没哭过。顾老爷子对他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外祖父也说。
  老南阳王是将唯一的孙女当作男孩子来养了,但也不尽相同,最起码,每年将她送去崔家一个月,女儿家该会的,她都会,该学的,她也都学了。
  “那是你没尝过想哭却哭不出来的滋味。”安华锦漫不经心,“八年前,我父兄战死沙场时,我想哭,眼睛都进血了,也哭不出来,干巴巴的疼,那时候,我听着南阳王府仆从们的哭声,城中百姓们的哭声,就觉得,能哭真好,我也会哭就好了。”
  顾轻衍的心忽然抽巴巴地撕疼,他放下了筷子,了然,“所以,今日楚思妍在你面前哭的稀里哗啦,你……”
  “嗯,我觉得她哭的很好看。”安华锦接过他的话,“后来,她不哭了,我又觉得她挺可爱。”
  顾轻衍沉默。
  安华锦伸手帮他拿起筷子,递给他,“吃吧,一会儿凉了。”
  顾轻衍点点头。
  三年前,他给她喂了百杀散后,去而复返,想着她若是受不住了,他就将她带走,后来没想到,她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眼泪珠都没流下一滴,奄奄一息时,她咬着牙给安家的暗卫传了信号,直到她被安家暗卫带走,他都没见过她喊疼或落泪。
  彼时,他想着,果然是安家的人,打落牙齿和血吞,有骨气和气节,刚强的很。
  如今,他总算明白了,经历了八年前的玉雪岭之战,她都没哭,一颗百杀散,又岂能给她催泪?
  用过饭,二人坐着喝茶。
  “明日就是端阳节了,朝廷会放一日假。”顾轻衍温声说,“明日一早,用过早膳,我带你出去玩。”
  “嗯。”
  顾轻衍又坐了一会儿,见天色已晚,回了顾家。
  顾老爷子今日无事儿,想着孙子从翰林院又回了吏部,听闻吏部尚书赵尚过了端午后就打算退了,想推顾轻衍接替他的位置,他于是找孙子谈谈心,问问他的打算。
  他见顾轻衍今日神色似与往常不同,有些不对劲,他问,“怎么了?是朝中的事儿烦心?还是因为安家小丫头?”
  “朝中没什么烦心事儿。”
  “那就是安家小丫头了?怎么了?”顾老爷子好奇。
  顾轻衍坐下身,轻叹一声,“爷爷,我觉得,我对她不够好,得再对她更好点儿。”
  顾老爷子:“……”
  第七十五章 沉香锦(二更)
  端阳节这一日,京中十分热闹。
  前一日晚,孙伯就嘱咐安华锦,一定要比每日早起一个时辰,让她一定要亲手采艾叶兰草回来,用来沐浴,可以驱邪避晦。采摘艾叶兰草,要趁着太阳未升起时,顶着露水采摘。
  安华锦很听话,前一日晚早早睡,第二日果提前一个时辰起床。
  她先练了一会儿剑,孙伯又过来提醒,安华锦便去了后面的园子里。
  安家老宅的园子一直都任其野蛮生长,多的是大片大片野生的艾叶兰草,顶着晨雾,一颗颗都挂着露珠。
  整个安家老宅的人也都起来了,集中在园子里,大清早很热闹。
  孙伯一边采艾叶兰草,一边乐呵呵地跟安华锦说,“小郡主,咱们这园子,不精心打理有不精心打理的好,端阳节这一日,采艾叶兰草沐浴是习俗,京中别的府邸都要大清早太阳没出前,跑去城外的山上采,咱们府就不用,在自家就采得了。”
  安华锦点头,“不用折腾挺好。”
  “昨日七公子走时,老奴告诉他了,让他也早些来,不必让人跑上山去采这东西了。”
  安华锦手下动作一顿,“这种小事儿也跟他说?你也太操他的心了。”
  孙伯笑呵呵,“小郡主您不懂,让一个人觉得你对他好,是体现在很多小事儿上。咱们要让顾七公子觉得,咱们家也是他的家,待的自在。”
  安华锦失笑,“他已经很自在了。”
  现在的顾轻衍,待在安家老宅的时间比待在顾家的时间多多了,来了不必门童通报,走了只打一声招呼,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吃什么,厨房给做,孙伯对他,可真是尽心尽力地没当外人。
  “七公子来了!”有一名小厮眼尖,高兴地说了一句。
  安华锦转头,便见顾轻衍顶着朝露,闲庭信步,缓缓走来。晨曦薄雾,似给他罩上了一层朦胧轻纱,怎么看都风景如画。
  她小声嘀咕,“这人怎么百看不厌呢。”
  “小郡主您说什么?”孙伯没听清,以为安华锦在与他说话。
  “没说什么。”安华锦转过头,继续采艾叶兰草。
  安平在一旁听的清楚,促狭心起,直接告诉孙伯,“小郡主说顾七公子让她百看不厌呢。”
  孙伯一愣,呵呵笑了起来,“顾七公子是好看,好看的紧,老奴活了大半辈子,也从没见过长的这么好看的人。咱们老王爷眼光好,早早就给小郡主订了婚约。”
  安华锦转头瞪了安平一眼,“显呗你耳朵好使吗?”
  安平冲她笑了一下,“我耳朵的确好使。”
  安华锦一噎。
  安平以前被张宰辅利用压制威胁,整个人安静沉静不多话,常垂着头,性子看起来弱讷又沉闷,如今摆脱了张宰辅,大仇得报,成了安家人,被安家老宅的气氛感染,整个人也焕然一新地活泼起来。
  虽然皇帝将他没入安家奴籍,但安华锦并没有当奴仆对待他,安家老宅上下都称呼他一声“平公子”,除了偶尔安华锦想吃他做的菜时下下厨外,其余时间,他除了读书就是练武,也偶尔被孙伯带着接触账本学着管账。
  安华锦将来打算重用安平,所以,不能让他只做一个厨子。
  顾轻衍不多时来到近前,安家老宅的仆从们纷纷打招呼,一口一个“顾七公子好”,人人带笑,和气欢喜的很。
  顾轻衍瞧了一眼,安家只这十几个人,可是每回他来,显得偌大的宅院都生机勃勃。可是顾家几百人,哪怕今日是端阳节,也没这般热闹,家中各房的主子才不会亲手去城外采艾叶兰草,每一房打发一两个仆从出去,像应付习俗一样。
  他见安华锦已采了半篮子,蹲下身,对她说,“我以为我来的够早了,不想你起的更早。”
  安华锦“嗯”了一声,“昨日睡的早。”
  孙伯递给顾轻衍一个空蓝子,“七公子,这艾叶兰草,还是要亲手采。”话落,又说,“还要编织个五彩手绳,辟邪的,咱们小郡主心灵手巧,编的手绳好看极了。”
  顾轻衍这才发现安家老宅的仆从,每个人手上都带着一根五彩手绳,安华锦也戴了一个,很是漂亮,他顿了顿,问,“我的手绳呢?”
  “在房间里,一会儿拿给你。”
  顾轻衍颔首,挨在安华锦身边,加入大家的队伍,一起采摘艾叶兰草。他从来没干过这样的活,一时间觉得很是新鲜。
  不多时,众人都采够自己用了的,纷纷去干别的活,在厨房当值的人去了厨房,打扫院子的人回去打扫院子,看门的人去看门了。
  顾轻衍来的晚,动作慢,没采多少,安华锦便将自己满满一篮子倒给他一半,站起身,“行了,走吧。”
  顾轻衍笑着点头,站起身。
  太阳还未出来,厨房早就给大家烧好了热水,赶新鲜采摘的艾叶兰草沐浴。
  安华锦回了自己的枫红苑,将早就给他编好的五彩手绳递给顾轻衍,又拿出了一个匣子,里面装着一套崭新的成衣,塞给他,“成日里穿的不是墨色的就是黑色的青色的,你就不能换个颜色?这件衣服给你的,今天穿。”
  顾轻衍一愣,“给我的?”
  送他衣服吗?
  “嗯,给你的。”安华锦坐下喝茶。
  顾轻衍站在原地没动,眸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是你买的?还是亲手给我做的?”
  安华锦头也不抬,“买的。”
  顾轻衍似有些小小失望,但不过还是很高兴,“谢谢。”
  安华锦摆手,“去你休息的院子,孙伯一会儿就会让人将热水送过去,你沐浴换了。”
  顾轻衍点点头,抱着衣服提着篮子,出了枫红苑,去了自己常休息的院子。
  果然,不多时,孙伯就带着人送来了热水,帮顾轻衍将新采摘的艾叶兰草倒进浴桶里,催促他赶紧沐浴。
  顾轻衍点头,打开匣子,捧着新衣服看了又看,这是一件湖蓝色沉香锦长衫,沉香锦难求,只有秦岭产,因量极少,每年就那么一两批,因养的蚕特殊,制作工艺特殊,又因秦岭梅家每代只有一个人会这种养蚕制作工艺,所以,几乎不流出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