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纸条上的笔迹歪歪扭扭，一看就是匆忙写下的。
  上面写着想约她周末去工人文化宫看电影，落款处是一个潦草的名字，写得太乱了，认了半天苏云芝都没看出写得是个啥。
  “苏云芝同学。”
  何汉平的声音冷不防在她面前响起。
  苏云芝猛地抬起头，发现不知何时何汉平竟站在了她的书桌边。
  想起手里的小纸条，苏云芝心慌了。
  她赶忙想把小纸条收起来，然而越乱越出错，一下没抓住，小纸条反而落在了地上，正好飘到何汉平脚边，而且是正面朝上，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
  苏云芝眼睁睁看着何汉平弯腰将纸条捡起，拿在了手里。
  “何……何老师，那是……”
  “苏云芝同学，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何汉平脸色异常严肃，小纸条也并没有还给她，大步出了教室。
  苏云芝有点傻眼。
  何老师突然叫她去办公室做什么？
  是她哪儿做的有问题吗？还是跟小纸条有关系？
  已经下课半天，夜校的学生早都走光了，教师办公室里也空荡荡的。
  何汉平走到自己办公桌边，拿了张椅子摆在一旁，示意苏云芝坐下。
  接着他自己坐到了办公桌后。
  苏云芝不安地坐在椅子上，望着何汉平严肃的脸色，胸口怦怦直跳。
  自从她认识何汉平以来，还从来没见他这么严肃过。
  苏云芝揪着衣服下摆，紧张地转开了视线。
  经过最初的沉默后，何汉平开了口：“听钱老师说，你最近上课溜号，不认真听讲？”
  “何老师，我没……”
  一个‘没’字才出口，苏云芝就想起昨天课堂上因为有心事，没回答上来问题的事。
  顿时，她后面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之前你学习一向很认真，也很努力，老师不想看到你为其他闲杂事分心。你这个年龄是学习的最佳时机，要是不趁着现在多学些知识，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何汉平一番话，将苏云芝说得头低垂着，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都怪她，心里老想些有的没的，把正经事给忘到一边了。
  “何老师，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不听讲了，一定认真学习。”
  苏云芝羞愧道。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不学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何汉平声音很严厉，说完扬了扬手里的小纸条，“像这样的小纸条，以后也许你还会收到。不过老师必须奉劝你一句话，不要把心思都放在这上面，而忘了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学习！”
  何汉平语气很重，话说得毫不客气。
  苏云芝定定看着他，片刻后红了眼眶。
  “何老师，我没有……那小纸条我也是刚发现的……我没有乱放心思……”
  “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上课会溜号。”
  “我……”
  苏云芝说不出来了。
  她总不能对何汉平说自己上课满脑子都是他，才会溜号的，打死她也说不出口。
  “……我以后绝对不会了，我会安心学习的。”
  她低下头，小声道。
  看她一副委屈的样子，何汉平一下就心软了。
  莫名地，他感到有些烦躁。
  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这里是夜校，苏云芝也是参加工作的人了，又不是真的在学校，年龄到了谈个恋爱很正常，他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何汉平告诉自己，他只是不想看着一个优秀的学生，为了谈恋爱把学业荒废了。
  那样就太可惜了。
  他心烦意乱地拿起桌上的教案，“走吧，太晚了，老师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走就好。”
  说完，苏云芝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师办公室。
  何汉平愕然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良久才回过神来。
  他刚刚的语气，是不是太重了？
  对一个年轻女学生来说，会不会接受不了？
  她就这么跑出去，万一出什么事……
  何汉平不敢再往下想，连教案都来不及拿，跟着追了出去。
  被自己喜欢的人狠狠教训了一顿，苏云芝觉得自己从来都没这样狼狈过。
  她低着头就往学校外面跑，甚至忘了自己穿的是高跟鞋。
  刚跑到夜校门口的大马路上，她就感到脚下一崴，紧接着整个人摔倒在地。
  这次没人再来扶她。
  僻静的学校门口，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苏云芝撑着想站起来，可脚踝钻心的疼，每动一下都疼得厉害。
  她强撑着努力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叮铃铃！
  身后突然传来自行车的铃声，紧接着何汉平骑着自行车停在她身旁。
  一道焦急的声音落下，“怎么了？又把脚给崴了？”
  苏云芝点点头。
  虽然觉得丢脸，不过她更庆幸没让对方看到自己刚才摔倒的狼狈一幕。
  何汉平拧着眉头，似乎叹了口气，指了指自行车后座。
  “上来，我送你回家。”
  这会儿，苏云芝是真不想坐何汉平的自行车。
  刚才被训的已经很难受了，此刻她并不想看到他。
  但要她就这么走回家，又太不现实，咬了咬嘴唇，苏云芝最后还是向现实妥协了。
  她沉默地坐上自行车后座，见她不说话，何汉平也什么都没说，踩着自行车往前去。
  苏云芝低着头，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何汉平踩着脚蹬子的鞋上。
  他脚上的鞋那样眼熟，正是当初她送的那双回力鞋。
  抿着嘴唇，苏云芝无声地笑了，刚才被训的那点难受感瞬间烟消云散。
  似乎感受到了身后的视线，何汉平回头看了一眼，笑了笑。
  “谢谢你送的鞋，穿着很舒服，也很合适。不过以后不许再送东西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苏云芝愣了一下，之后点了点头。
  点完后才想起来他根本看不到，便又轻轻“嗯”了一声。
  之后，两人又陷入沉默中。
  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大杂院门口。下了自行车苏云芝一瘸一拐地往里走，何汉平还想扶她进去，被苏云芝坚决拒绝了。
  既然决定要断了念头，从次以后把学习放在第一位，苏云芝就决心以后跟何汉平不要再有太多交集。
  不然她的心思又要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