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叶没搭理她，看着苏云雪吃完半个窝头，就拉着她去了里间屋，锁好门，拿出白天抽空去买的龙须糖，献宝似的递到苏云雪眼前。
  “呀！有糖吃，太好了！”
  苏云雪叫起来。
  “嘘，小声。”
  苏云叶将食指竖起放在唇边，苏云雪立刻捂住嘴，等把手拿开后，声音已压到最低。
  “姐，你也吃。”
  她将龙须糖分给苏云叶。
  苏云叶笑着摇摇头：“姐不吃，这都是小孩子爱吃的，你都吃了吧。”
  苏云雪这才坐在床边，大口大口吃起龙须糖来。
  这三天因为有贺芸娘俩在，家里天天吃咸菜疙瘩和粗粮窝窝头，苏云雪早就吃得嘴里淡出味来，没有一点油水。
  她忽地抬起头，嘴边还沾着糖渣：“姐，你说小姨和秀花姐，要在咱家住多久才走呀？”
  苏云叶笑笑：“快了，她们住不了几天了。”
  “真的吗？”
  苏云雪的眼睛刷地亮起来。
  苏云叶摸摸她的小脑袋：“让她们住三天已经是极限了，要不是看在咱妈的面子上……总之不要担心，也许明天放学回来，你就看不到她们了。”
  苏云雪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又拈起一块龙须糖，塞进嘴里。
  第二天一大早，苏云雪和苏云芝刚离开家，家里就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许连贵是顶着清晨的寒露赶到县城的。
  站在贺娟家门前时，他脸色黑沉的可怕。要不是收到从县城这边发过去的电报，他竟然还不知道贺芸带着女儿上县城了。
  两人闹了一场，许连贵把贺芸打伤后，其实心里挺后悔的。
  他也不知道过去从来不动手的自己，那天是怎么了，像魔怔了一般，好像不打那一下子，身体里有股闷气就发泄不出去一样。
  等把贺芸打跑了，他冷静下来，第一个想法是赶紧去把人给追回来。
  可他老妈老毛病又犯了，人正躺在卫生所里，他又放心不下。
  刚好闺女许秀花慌了神，追着她妈就去了，许连贵也没拦着，放任闺女追过去了。
  至于贺芸会去哪儿，许连贵心里有数。
  除了丰禾村贺明家，她也没有别的去处。
  本想着等他妈身体好了，再去贺明家里接贺芸，哪想到会突然收到一封电报，电报上告诉他贺芸带着许秀花直接上县城找贺娟去了，让他赶快去把人接回来。
  这下许连贵不舒服起来。
  贺芸先前回娘家算计过贺娟，想骗贺娟嫁给他们家的债主来抵账，最后被贺志伟识破，闹了个没脸。
  这才过了多久，她就浑然把这桩事给忘了似的，竟然跑到贺娟家去住了。
  那封电报上虽然没有署名，但想想也知道，只能是贺娟发的。
  自家媳妇在贺娟面前一次又一次出丑，许连贵觉得脸都丢尽了。
  抬手敲响屋门，很快屋里有了动静。
  没多大一会儿，吱嘎一声，门被打开了。
  许连贵看着门里的人，整个人都僵住了，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磕巴道：“贺……大姐……”
  贺娟刚梳洗打扮完毕，正准备出发去加工部，看到屋门外的妹夫也愣住了。
  “是连贵呀，你……是来接贺芸和秀花的吧。快进来吧。”
  正在屋里懒洋洋坐着的贺芸，听到了门口的对话，刷地沉下脸，把后背挺得笔直，目光朝旁边看过去，故意不看许连贵。
  许秀花这会儿心情可异常激动。
  她早就在外面呆够了，想回自己家了。
  大舅和大姨家再好，毕竟还是不如自己家待的舒服。
  何况，在大姨睡觉打地铺，吃饭就咸菜和窝头，根本没有她家好。
  就是徒有其表罢了。
  “爸！”
  叫了一声，许秀花眼泪都快下来了。
  还好她爸来了，来接她们回去了，不然她还不知道要跟着她妈在外面寄人篱下多久。
  闺女一声唤，才让许连贵将视线从贺娟身上移开。
  “爸，你是不是来接我们回家的？”
  许秀花扑到许连贵身旁，挽着他的胳膊不撒手。
  许连贵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他的大半个心思，都还落在站在旁边的贺娟身上。
  大半年没见，贺娟竟然跟换了个人似的，变得快要叫他认不出。
  衣着打扮都跟城里人无异，头发也不再是脑后编个土气的大长辫，而是剪的齐肩短，低低地扎了一个马尾，整个人洋气又大方。
  刚才看到贺娟的第一眼，许连贵觉得胸腔里砰砰直响，一颗心快要跳出来了。
  “这几天真是麻烦你了，我也没想到她们娘俩会跑到县城来……”
  贺娟想笑一笑，但面对许连贵她真的笑不出来，只得作罢。
  “都是自家亲姐妹，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这次接贺芸回去，你们好好安生过日子，比什么都强。夫妻之间，吵架可以，但绝对不能动手。这次的确是你做错了，至于要不要原谅你，你得自己去问贺芸。”
  “是，大姐说的是……”
  不知怎地，许连贵竟觉得在贺娟面前，不自禁地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
  这时，坐在一旁的贺芸不干了。
  她一直等着许连贵跟自己说话，可偏偏许连贵进屋半天，连往她这边看一眼都没有，跟贺娟说个没完。
  她又生气，又心虚。
  当年的事，始终都是贺芸心里的一道坎。
  自己丈夫到底是从大姐手里抢来的，看到他们站在一起，她就烦躁得不行。
  不再端着等许连贵先过来说话，贺芸站起身几步走到许连贵身边。
  “大姐，连贵肯来大老远的来接我回家，那一定是已经知道错了。夫妻之间么，还不是床头打架床尾和，那么一点小事，我早就不怪连贵了。”
  说着，她亲昵地用两只胳膊挽住许连贵，半个身子都挂在许连贵身上。
  贺娟微微皱了皱眉。
  许秀花还在旁边，当着孩子面就做这种亲密举动，影响多不好。
  不过经过几次的事情，对于这个妹妹贺娟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不大想再管她的事了。
  愿意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日子要过，就算是亲姐妹，她也只能在对方真有难的时候帮一把，不好干预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