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苏云叶说：“大舅，舅妈，改嫁这事我小姨都没当着你们的面提，要真是好事，她怎么可能不说呢？我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就来和你们说一声。
  要是小姨真是好心，给我妈介绍了好人家，我不反对。但如果对方有问题，到时还得请大舅和舅妈帮忙说几句话。你们也知道我妈的性格，就怕她不愿意还拒绝不了。”
  贺明还在犹豫中，毕竟一个是大姐，一个是妹妹，偏帮着哪个都不好。
  哪知郭凤珍却一口答应下来了。
  “放心，云叶，需要我们说话的时候，我们肯定帮着你妈。”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谢过贺明和郭凤珍，苏云叶就匆匆离开了。
  她走后，郭凤珍重新拾起秧苗继续干活，同时嘴里数落着自家男人。
  “你说你，云叶跑来找咱们帮忙，那肯定小妹那边逼得大姐没法子了。你倒好，还迟疑上了。也不想想，你那个小妹是个省油的灯吗？当初要不是她横插一脚，大姐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贺明闷着头不吭声，半晌重重地叹了口气。
  “理是这个理，可万一小妹这次是真想帮帮大姐……”
  “帮个屁！贺明，我就把话撂这儿，贺芸心里要是没鬼，我就把一地的秧苗全吃肚子里！”
  “……”
  “中午咱们也别在地里吃饭了，你跟我一块儿回家，到家去看看啥情况。昨天贺芸过来我就觉得不大对头，不过到底是她们姐俩的事，我一个外姓人不好掺和。可现在既然云叶都找到咱头上了，这事咱就不能不管。”
  郭凤珍边埋头干活，边说。
  贺明手里插秧的动作顿了下：“媳妇，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和之前，不大一样了？”
  “咋就不一样了？”
  贺明踌躇了下，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大姐带着两个孩子刚来咱家的时候，你不是还跟我闹脾气来着。现在我怎么觉着……你对她们比我还上心。”
  郭凤珍抬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当然要对她们好了，我这叫知恩图报，有良心！”
  见贺明诧异地看着自己，郭凤珍脸上微微有些发红。
  “有啥好看的，我说的都是实话！不说别的，就说大姐和云叶从咱家买的那些土豆，都有好几块钱了。咱村里谁家没土豆啊，她们为啥一定要在咱这儿买，还不因为都是亲戚，想照顾咱们。
  还有，前几天云叶刚给了我五块钱，说是住在咱家不好意思，一定要给钱才行。我郭凤珍又不是捂不熟的硬石头，她们做到这地步，我要再不好好对她们，还是人吗？”
  “云叶给你五块钱？你收了？”
  这事贺明还不知道，当即惊得朝郭凤珍看过来。
  郭凤珍点点头：“收了。一开始云叶和我说起来时，我没成想是真的，只觉得是这孩子想感激咱们，才那么说的。那可是五块钱呀，她们娘仨的境况，哪来那么多钱。
  谁想大姐和云叶就真把卖凉皮这买卖给做起来了，那天云叶过来，说挣了钱，之前说好的五块钱一定要给我。我推了半天，后来她非要给，说咱要是不收，以后她们就不好再住下去了。最后我就收下了。”
  见贺明脸色还是不大好，她又补了一句。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觉得大姐来投奔咱，咱还收人家钱说不过去。可第一，云叶是诚心来给钱的。第二，咱家也确实缺这几块钱。
  不说别的，就说文成和文生，两个孩子给咱们争气，考上了县里的中学。县里中学可不比咱公社中学，人家那儿大部分都是县城的学生，条件比咱好着呢。那些孩子穿得个个都光鲜合体，连一个补丁都看不见。再瞧瞧咱家文成和文生……”
  说到这儿，郭凤珍红了眼眶。
  “上回他俩回来，两孩子又长高了不少，衣服裤子都短了，尤其文生，裤腿都到小腿了。他们穿成这样，在学校怕不得被那些城里孩子给笑话死！你个当爸的不心疼，我当妈的心疼！”
  听了这话，贺明无奈地转开眼睛，没了言语。
  郭凤珍又道：“云叶给的五块，外加上卖土豆的那几块，加在一起也不少了，我算了下，足够给文成和文生一人做套新衣裳，剩下的布料，还能给晓英裁件上衣穿。至于文宝，臭小子等年底咱手头有钱了，再说吧。”
  她话音落下，贺明半天没有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他幽幽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脚下的水田上，半晌后又移向远处半山腰上长满了麦穗的旱地里。
  “凤珍，这些地就是咱的希望。咱俩一起使劲儿，到了年底，一定要让家里日子好过起来。”
  “哎！”
  郭凤珍眼里含着泪花，重重地点了点头。
  苏云叶回到家时，里面贺芸同贺娟仍在僵持中。
  贺芸气哼哼地坐在堂屋里，一双眼睛瞪着贺娟。贺娟畏缩地低着头，不言语也不敢看她。
  许秀花站在贺芸旁边，百无聊赖的，想出去又怕贺芸说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正巧这时苏云叶进了屋，许秀花一眼瞧见这位表妹，猛地想起来昨天她对着自己的冰冷表情，身上打个冷噤，乖乖站在自己妈身后，不敢再动了。
  “妈，快中午了，咱们做饭吃吧。”
  进了屋苏云叶一眼都没往贺芸和许秀花那边看，直接上前拉着贺娟要出门。
  见外甥女没大没小，见到自己连个招呼都不打，贺芸不高兴了。
  她鼻孔里哼了一声。
  “这才几点就做饭？苏云叶你先别着急走，小姨有话和你说。”
  苏云叶停下脚步，回过身。
  “有什么话您快说吧，说完我还得和我妈一块儿做饭呢。”
  贺娟在一边紧张地捏住女儿的手，苏云叶能感觉到她手心又热又潮湿。
  “小妹，我刚才说了……这事跟云叶没关系……”
  “有没有关系，等我问过她了才知道！”
  贺芸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
  接着她眼睛一挑，尖锐的目光落在苏云叶身上。
  “你妈昨天，有和你说什么吗？”
  苏云叶一看这架势，心里明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