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作者:云柒七      更新:2021-05-24 10:05      字数:6224
  第33章
  “这法子可行?”王济之眯起眼对着梁构亭笑。
  梁构亭也眯起眼睛看着王济之笑:“太师心里已经有了定夺, 何必还问下官呢。”
  俩老头大笑起来了。等笑停了王济之又摇了摇头, 气得猛拍了下桌子:“这个混帐贾雨村,当初为什么要答应那个特使呢?不答应不就屁事没有。现在可好,食言而肥这种事也干了出来,还让皇上背上。贾雨村算个什么东西,不行,这事等事了后得让北静王明白,看他还帮着贾雨村不。”
  梁构亭眼皮子动了动。王济之明白, 又摆了摆手:“咱们还是先商议咱们的事吧。”
  俩人定下来, 跟黛玉去说这事,就让王济之那个聪明又伶俐的孙媳妇王张氏去。跟达西谈, 原本一个人说就好。可梁构亭非说:“太师, 下官去说,怕那位特使觉得面子不够。太师是林公的座师, 也算得林姑娘的长辈, 由太师出面比较好。我呢,就当个媒人,如何?”
  王济之一想,也成。就这么定了,分头行动。
  要说自然得先跟达西说, 达西这不同意,黛玉同意了,那不是黛玉没面子。更何况这还涉及到王太师自己的面子,好歹黛玉也是自己弟子的女儿。
  这事也不能拖, 王济之和梁构亭都觉得不能去广济寺说这事,那就成了上杆子求达西娶黛玉。得让达西来,把女方这边的架子摆足。
  王济之给达西下了个帖子,请到太师府里来小酌。达西并不认为和王济之能多愉快喝酒,可他也想跟王济之谈谈面圣的事宜。贾雨村言而无信的事,总不能就这样算完了。达西骑着马带着礼物和通事官去了。
  到了太师府,通事官给请到一边,另有人招待。而达西则给请到花园里,那里已经摆下了席面,还叫了出小戏,亭子里也就王济之和梁构亭俩人。打过招呼后,没说几句话梁构亭就开了口:“达特使对长安还满意?”
  这是套话,达西自然得说:“多亏王太师和梁大人费心,才会处处方便。”
  “哪里,哪里。我是没做什么了……”梁构亭的目光闪了下,“主要还是贾大人,他在贵使团的事上可是费心不少呀。”
  “贾大人确实很费心。”达西顿了顿,“贾大人在我们觐见贵国皇帝事上,屡屡变卦,且横加阻拦多方为难。我们是诚心想跟贵国贸易往来,缔结友好关系。但这种食言而肥的情况实在让我们无法接受。”
  王济之抬了抬眼皮,瞅了眼梁构亭,该进入正题了。
  梁构亭咳了声:“对于解除甬城海禁的事,太师和我也很赞同。不过,贵国使团也得表现出些诚意来,太师和我才好在皇上那里说话。”
  “梁大人的意思……”达西去看王济之,不会是要贿赂吧。
  王济之咳嗽了声,眉头皱了起来,意思是别想歪了,虽说收过你的八音盒这种礼物,那不过是礼尚往来,今天不是请你吃饭了。
  梁构亭干笑了两声:“达特使,听说你还没有成亲?”
  达西神情凝重,他的婚姻可不想什么王太师和梁大人来插手:“这跟解禁甬城海禁有关?”
  “达特使,觉得林姑娘如何?王太师听说林姑娘多蒙你照顾,才能在广济庵安然无恙住下。”梁构亭浑浊的眼睛看着达西。王济之也盯着达西,好像达西一句话就决定了太阳是不是会从天下掉下来这种大事。
  达西明白了,这是在给他和林小姐说亲,而且是用开放甬城海禁作为条件来说亲。这个诱饵真的好大,但让达西实在无法接受。对于婚姻,达西并不想被人要挟,或者受人控制,这应该是由他自己来决定的。
  对于黛玉,达西承认黛玉很可爱很迷人。他对黛玉是有同情,但是离爱情似乎还不到。这句拒绝的话得小心说,达西并不想给林小姐招致不必要的麻烦。一个女子被拒绝,不论在瓷器国还是英吉利,那都是有伤脸面的事。而保护一位女子的尊严那是绅士的行为。
  达西面色凝重,语气慎重:“林小姐是位美丽聪明可爱的女子,我十分尊敬她。对于梁大人说的这种照顾,哪个绅士都会做,实在不值一提。”
  说这句话时,达西也不好受。可如果答应,他就接受了拉郞配,这是他最反感也最不能接受的事;这是对他达西感情的玷污,也是对林小姐感情的玷污。
  老奸巨猾的王济之已经看了出来,摆了摆手,脸色沉下来,咳了声:“达特使,林姑娘是我弟子的女儿,贱内和我是把她当亲孙女来看的。为了林姑娘的事,贱内也是十分在意的。我也想林姑娘能有个好的归宿。我那弟子林海和夫人给林姑娘托梦,要她去西方。梁大人提了达特使,我想着这倒也合适。啊,达特使,来,吃酒,看戏。”
  看着王济之失望的神情,达西觉得抱歉,不是对王太师抱歉,是对黛玉抱歉。他也希望黛玉能幸福,有门好亲事。刚才的严词拒绝似乎是件不得体的行为,达西尴尬着将目光转向正演着的戏。
  一位青年书生正对一位小姐说着什么,从动作和表情上看,显然是表示爱慕。达西又移开了目光。
  梁构亭哈哈笑了:“婚姻是大事,达特使自然得好好想想。来,尝尝这道松鼠鳜鱼,这可是王太师的家乡菜。”让侍候的男仆夹了些放到达西面前的碟子里。
  达西也想借这个转移话题,尝了一口:“果然不错。”
  “当然,这也是林姑娘的家乡菜。太师跟林姑娘可是同乡呢。”梁构亭笑着又让男仆给达西夹了些鱼。
  达西再吃了口,甜中带酸,酸中带甜,酥脆绵软,好像林小姐就站在面前似的。
  梁构亭眼珠子转了转:“我前阵听贾大人说起,可能过阵北静王就准备派人去广济庵接人。唉……”目光转到达西那又不说了,似乎在顾忌达西的想法,又让达西点戏。
  达西夹着的菜有些夹不住,这话分明是说给他听的。看,你不娶林小姐,林小姐就要给北静王糟蹋了。对梁构亭之前的好感已经荡然无存,可又知道这是实情。达西实在坐不住,就告辞走了。
  回到了广济寺,达西也没有对人说起这件事。托马斯?斯当东爵士倒是问起过,达西含糊搪塞过去。事关林小姐,达西觉得保密才对。
  对于梁构亭让他好好想想,达西有些烦躁,这等于是又给了王济之和梁构亭机会,更可恨的是他现在没有办法把林小姐从这种局面里解救出来。
  达西在广济寺里随便散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堵有个豁口的墙。这个豁口越来越大,没人去碰,秋风吹带起墙上的泥灰,就让豁口变大了。
  达西正瞧着豁口出神,那边黛玉走了过来,倒愣住。等回过神,达西就有些尴尬,好像拒绝亲事的事黛玉知道了。这事,达西相信王济之和梁构亭都不会告诉黛玉的。黛玉这样已经够不幸的小姐,哪位还有点良知的绅士都不忍心再去加害。
  这么一想,达西的脸就红了,他就是那位刚加害了黛玉的绅士。实在无法面对黛玉纯真无邪的轻颦浅笑,达西只鞠了鞠躬,两根手指再碰碰帽沿,逃跑似的转身快步离去。边走边还觉得黛玉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己,指责自己:“达大人,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不绅士的行为来。”
  黛玉瞧得奇怪,正要对达西行个万福,怎么就走了。手里捏着喂鱼的馒头全捏碎撒在了地上。达大人做了什么错事,要这样逃跑呢?
  难道这个墙……黛玉又把墙上的豁口瞧了瞧,实在不能相信达大人还在纠结这堵墙。是不是下回跟达大人说声,既这么纠结,何不拆了。
  第二天,贾雨村来了,达西并不想见,但还得见。见得时候托马斯爵士和通事官都在。
  贾雨村瞧到了达西,似笑非笑:“听说达大人昨天去了王太师府?”
  “是。”达西坦承承认,“贾大人对我的行踪很关心,谢谢。”
  贾雨村听得出这是反讽,干笑了两声:“我还听说,有人想给达大人安排亲事,以便能让你们使团可以觐见我们皇上。虽然我对达大人愿意为国牺牲,表示钦佩。但我还是想提醒达大人,男子娶亲是要慎重的。尤其是一位身体瘦弱,可能无法生产怀孕的女子,在贵国只能娶一位妻子的情况下,更是需要慎重。”
  “我不知道贾大人不光对我们使团的事关心,连我个人的事也关心起来。这方面不劳贾大人操心。”达西冷冷地说,也不看贾雨村已经红涨的脸,掉头就走。
  走了两步,达西又转回来:“贾大人,如果在我国,就冲你刚才对那位女士的言辞,我是可以提出决斗的。”手里的手杖对着贾雨村抬起,指了指又放下。
  贾雨村吓了一跳,以为达西会拿手杖来打自己,涨红的脸一下成了惨白。看到达西放下手杖,又大步走了,才放下心来,脸又红得像煮熟的蹄膀。
  边上的兵士哄堂笑了起来。贾雨村冲着兵士骂:“笑什么笑,得哪吗撒比,还不快滚!”气得往广济寺外走,这事绝不能就这么算完了。
  托马斯爵士在后面快步跟着:“达西先生,他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达西的步子在加快,他不想谈这个事。
  “让你娶瓷器国小姐的事。”托马斯爵士拦住了达西先生,“达西先生,你是特使,如果只有你娶一位瓷器国小姐才能让我们觐见瓷器国的皇帝,你要考虑下这是不是会有损英吉利的国体。”
  “托马斯爵士,我不知道我的婚姻能上升到这种高度。”
  “好吧,达西先生,我为我刚才的言辞道歉。当然这是您个人的私事,我无权干涉。只是我想提醒您一下,此次回去,无论结果如何您都会被授勋,封为伯爵。但是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您娶了一位瓷器国小姐,恐怕就不会再给授勋,封为伯爵了。”
  达西把手里的手杖杵了杵地:“托马斯爵士,谢谢你的忠告。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位可爱的女士远比一个头衔重要得多。更何况,你不觉得是这位女士为了两国的友好,委屈了自己?”
  托马斯爵士吸了口气:“也许正如达西先生所说。真要通过这种方式才能觐见瓷器国皇帝,那也不应该是特使,完全可以由我来代劳。对于我来说,完全没有达西先生的各种障碍和不便。”
  达西吃惊地看着托马斯爵士,他没有想到托马斯爵士会这样。
  “贾大人口中的瘦弱女士,是说林小姐吧。”托马斯爵士笑了,“我完全愿意牺牲我自己,这将是个几方面都得到好处的事。林小姐可以得到一个丈夫,使团可以完成出使……”
  达西听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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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师府里,王济之手指敲着桌子:“贾雨村真给这么从广济寺里轰了出来?”
  “可不是,太师。要说起来,还是您神机妙算,安排了下如此妙计。知道贾雨村沉不住气,定然为了讨好北静王也会去找昂得鲁特使的。”梁构亭讨好地冲着王济之竖起了大拇指。
  王济之得意地捋起了胡须:“构亭,你也不差。那贾雨村……果然上当了。哈哈,咱们就等着他逼昂得鲁使团走,然后特使来找咱们吧。”
  “还是太师厉害呀。”梁构亭笑的胡子都要飞了起来,“就是不知道特使什么时候会来。”
  “梁大人,你总得给他时间想想。才二十多岁到底年轻,性子又耿直。听着不同意亲事就不能开放海禁,自然不乐意。”
  “那还是咱们不该拿那个当条件?”梁大人小心地问。
  王济摇了摇头:“若这样,这婚事怎么提?怕一开口就拒绝了。这位特使人生太顺,又向来被人奉承,在他的国家怕是多少女子想嫁他呢。林姑娘是好,可相处太短。再说不是一方水土的人,这位达大人不给人逼一逼,怎么可能往这方面想。”
  梁构亭点着头:“还是太师想得远。”
  王济之得意地摇着头,也不看看他混迹官场这么多年,人心看得最透了。若不如此哪能一直安稳如山。
  仆人进来,说是昂得鲁使团的特使达大人求见。
  这可把王济之和梁构亭俩个老头高兴得跳了起来,真没想到这位特使来得这么快。赶紧让仆人去请。
  达西一走进来,就看到了王济之和梁构亭俩个人正忙着遮掩脸上的喜悦,已经明白这是给自己下得套。原本应该生气,可达西却气不起来,甚至原谅了这俩位用东方计谋来算计他的老人。
  来之前,达西特意走到墙那边,想如果碰到了黛玉,就问问有什么能帮她的。可看到了黛玉,达西就明白除了婚姻,别的都没法帮到黛玉。他不可能在没有婚姻关系的情况下带黛玉走。那么,他这种空洞而毫无帮助的关心,又有什么用呢。只不过是博得些别人真心的感谢,这只能让他更加羞愧。
  如果他不答应下婚事,托马斯爵士真来找王济之提亲,那对黛玉是不公平的。不是只要能带她去英吉利的男人,就可以嫁。林小姐的爱情和婚姻不应该由别人来决定,而应该由她自己来决定。
  也许他可以答应下婚事,只要不在瓷器国举行婚礼,那就不算结婚。而他可以把黛玉带往西洋,摆脱北静王、她的外祖母家还有贾雨村这种人。
  这样一来,黛玉自由了,而他也尽到了绅士帮助妇女的职责。
  达西这么决定了,让他烦恼的事不再烦恼,甚至还让他有些沾沾自喜。
  “梁大人,同林小姐的婚事,我同意。”达西坐在客座首位,面容平静。虽说他原谅了王梁俩位,可不代表不打算为难下。
  梁构亭去看王济之,不忘挤个眼。办成了什么事,也没这回这么高兴。当然还不能现在表现出来,不然说不准这位大人还会反悔的。
  王济之到底官大也更沉得住气:“这样好。林姑娘那边,回头我孙媳妇去说。若是林姑娘不同意,那这事就当没有过。不过特使放心,甬城的事,我们还是会尽力的。”
  达西欠了欠身表示谢意。心里冒出个念头,林小姐会不同意吗?他居然会紧张,不在瓷器国举行婚礼的事也就没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得哪吗撒比:湖州骂人话。百度出来的。
  第34章
  达西这边说妥了, 王太师便让王张氏去广济庵跟黛玉说这事。走进了庵门, 王张氏瞧着寂寥的院落,再一看黛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要是就这么一直给圈在里面,那可是作孽呀。
  黛玉看到了王张氏眼里的同情,心里一酸,垂下了眼, 骨子里便带上了些傲气, 不想让人小瞧。黛玉福了两福,面上带着笑, 客气地请着王张氏屋子里坐。
  王张氏更不是滋味, 原本是钟鼎之家、书香门第家的千金小姐,那得多娇宠, 怎么就沦落如此地步了。
  来之前, 怎么跟黛玉说这事,王张氏是琢磨过的。小姑娘家脸皮薄,若是说不好,好好的姻缘也可能就吹了。更何况黛玉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再加上长得好又有才学, 这性子定然就傲了。
  王张氏便不能打着太师府的招牌,只能以王济之和林如海师谊这样的情份来说话。先扯了几句闲话,便笑道:“原本我是早想来你这坐坐,也好偷个懒。可最近家里事儿多, 我连提都不能提,到今日才求了我们老夫人。也就是说来看妹妹,老夫人才准了。”
  这话顿时拉近了俩人的关系,黛玉笑道:“这几日要过节,嫂子自然忙,等空了来就是了。”提到中秋,黛玉就想到去年在池塘边跟湘云联句,不知道今年她们如何过了,怕还是得热闹番吧。
  紫鹃瞧黛玉出神,怕因过节想起了从前的种种,回头又伤起心,把点心和茶水放到了炕桌上:“大奶奶,我们这也没有好茶点。这茶叶还是从园子里带出来的,姑娘吃的。点心是昂得鲁使团送来的,大奶奶尝尝,别嫌弃。”
  王张氏笑了:“我哪能嫌弃,你们姑娘是多精细的人。我就光坐在这,什么也不吃,就已经是享了天大的福气。”
  黛玉抿着嘴不好意思了:“看嫂子说什么话呢。我这可是什么也没有。就算这点心,说起来也得谢谢梁大人和贾大人呢,我才跟着沾光。”
  王张氏抿了口茶:“我可不谢这俩位,我呀只谢昂得鲁使团的那位达大人。我这几日忙,倒不是为了过节。我们家别看是太师府,可就那几个人,亲戚都在姑苏呢。纵然有人,也是官场上的,不过是个过场。年年如此,能有什么忙的。”
  黛玉同意,之前在扬州就是如此。
  “可这回忙的是上回跟你说得甬城开放海禁的事,你也知道那的老百姓苦。太师和梁大人就想促成这事,没曾想给北静王和贾雨村挡住了。”
  “这原是好事,他们拦什么。”
  “可不是,我也这么说。可人家说西洋人不知根底,哪能随便就开了海禁。古时还讲究个和亲,为得就是看住那些蛮夷,省得算计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