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妾 第38节
作者:飞弄      更新:2021-05-05 23:48      字数:3941
  周玄清踉跄而逃, 他觉得自己无法看着那双澄澈眼眸, 只能在她还未抬头前,赶紧转身就走。
  他在做什么?
  他自己都不知道,明明, 她那般自然的和他打招呼,他也应该回礼,毕竟相伴一场,他这样实在太过失礼了。
  掌心攥的越发的紧,周玄清心口犹如针刺,他扶着桃树怔立了好半晌,心口微麻。
  “哟,世子爷原来在这?”
  周玄清恍若未闻,神色木然,过了许久才缓缓转头,见卿风一脸讽意的看着自己,有些不明,卿风已经很久没叫过自己世子爷了。
  “卿风,怎么了?”
  卿风见他此刻满脸惶然,似受了打击般,不禁拧眉:“你这是什么样子?你如今定亲了,在这看其他的女子,是不是不太好?”
  他怎么知道的?周玄清心头微哽,喉间一紧,阿年不是其他的女子,阿年是……
  是啊,阿年是什么呢?侍妾?婢女?陪床?
  周玄清又陷入了惘然,他从没有想过阿年与他的关系,从前,也根本不用想,他以为阿年会温柔的陪他一辈子。
  即便是从永城回来,阿年已经不在长宁院了,他都只是心头微叹,并无不舍。
  可这一刻心痛的无比真实,他开始正视这个问题,他无疑是喜欢阿年的,喜欢她的娇俏恬静,喜欢她的温柔顺从,更喜她不堪攀折的娇羞。
  到了如今,好像更喜欢她的活泼妍丽、明媚动人,阿年在他眼中,明明,从来都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侍妾。
  “我……”
  周玄清堪堪张口,倏忽一边桃树后转出来两个人,女子红裙乌发,男子白衣胜雪,好一对神仙眷侣。
  “世子,你也在这啊?”
  叶繁星牵着阿年缓步走了过来,他身量高,时不时就要弯腰躲避,还时刻注意着身后的阿年,为她挑开枝丫,神情温柔,满眼宠溺。
  周玄清扶着桃树的手瞬间揪紧,指甲再次戳进了掌心,双眼死死的盯着两人牵在一起的双手。
  卿风却是转头打量了半天,满眼惊艳,好半天才认出是阿年。
  “阿年?”他疾走两步,围着阿年转了两圈,嘴里不住的赞叹,“阿年,你今天很好看……”
  “卿公子,好久不见。”
  阿年一阵傻笑,不敢盯着周玄清看,只能时不时偷觑一眼,见他瞧着自己和叶繁星交握的手,阿年心头一跳,连忙挣扎。
  叶繁星却纹丝不动,十指相扣,紧紧的锁住阿年的手,朝周玄清淡笑:“世子,我和阿年已经定亲了,世子不对阿年说几句么?”
  “毕竟,阿年受了世子许多的恩惠,聆听教诲,这些都是应该的。”叶繁星说着,又转头瞧着阿年,抬手替她拂开头上的花瓣,语气温柔,眼里满是和煦春风。
  周玄清喉间微动,脑中一瞬间有些迷惘,他该说什么?
  唯有卿风兀自围着阿年,过了一会,也察觉出不对劲,开始安静了下来。
  “阿年……”
  一声轻唤,嗓音嘶哑,尾音拖的有些长,显得缠绵悱恻,带着些许温柔。
  阿年浑身僵直,心仿若跳出了胸口,木木的看着周玄清,有些磕磕绊绊的道:“世,世子。”
  周玄清却再次无言,他该说什么?祝福他们?可叶繁星适合阿年么?阿年嫁给他,会幸福么?
  “阿年,你们,不合适……”周玄清心头乱糟糟的,许久才说了这么几个字。
  阿年怔了一下,还未说话,叶繁星却瞬间嗤笑起来,语调有些尖刻:“不合适?不知道世子哪里看出不合适?我不合适?那谁合适?”
  叶繁星眯眼看着周玄清:“难道,是你么?”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春风温柔,轻拂面颊,桃花簌簌而下,周玄清却满身阴郁。
  “那也必定不是你。”周玄清怒目而视,却只见叶繁星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丹凤眼里满是讥色,瞬息回神又冷了面色,唇张了又合。
  叶繁星一反常态竟然冷笑起来:“不是我,又能是谁?难道是你?世子爷,即便阿年从前是你的婢子,现如今也不必管的这么宽吧?”
  周玄清胸口开始微微起伏,大家都是聪明人,他明白叶繁星的意思,这不合适了,他或许很快就要娶妻,如今却管上了旁的女人嫁不嫁人。
  阿年见他唇瓣微微动了几下,很快又没了动静,便知道,他是无话可说,心头不禁有些失落。
  周玄清没有计较叶繁星今日为何这般强硬,只是看着阿年澄澈通透、带着隐约失落的眸子,他有些心慌失措,渐渐垂下了头。
  叶繁星问的话,他答不出来。
  是啊,谁配得上阿年呢?在他心里,连他自己都配不上,国公府那样的沼泽之地,阿年去了,也不会开心,还要平白受一世磋磨。
  哪里会有如今这般恣意,想笑便笑,喜欢什么,便做什么,周玄清心口陡然涨起的热意渐渐消散,他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自小得来的教养,让他迈不出这一步。
  心口疼痛再次泛起,周玄清捂着心口,再次落荒而逃。
  叶繁星看的心头有气,一个个的,都是自诩孔孟,却吞吞吐吐的连句真话都不敢说,尤其是周玄清,极爱钻牛角尖。
  他按捺不住,愤愤追了上去,大喊了一声:“世子,若是我和阿年成亲,你一定来喝喜酒啊。”
  前边疾走的周玄清明显的踉跄了一下,身影很快再次消失。
  卿风看的目瞪口呆,盯着阿年不转眼,叶繁星嫌弃的扫了他一眼,连忙将幕笠戴在了阿年的头上。
  “阿年,你,你真的要跟这人成婚了么?”
  阿年微微点头,并未反驳,叶繁星和卿风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嫌弃。
  两人气场不对,自是见什么都嫌弃。
  卿风嗫喏了一会,还是呆呆的说了一句:“阿年,你还是适合跟着清哥,他那人,其实挺靠谱的。”
  叶繁星还没来得及瞪他,卿风就已经走远了。
  “他什么意思?”叶繁星有些生气,本不想当回事,可退一步越想越气,拧着眉头气呼呼的道,“什么意思?是在说我不如周玄清么?”
  阿年:……
  又叹了口气:“叶大哥,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叶繁星混不在意,连连摆手:“过分,更过分的,你都还没见过。”不然,他在忙活什么?
  日头渐渐升上高空,空气中桃花香气弥漫的越发浓郁,今日实在是春日里最好的一天,晴空万里,碧空如洗。
  只是好像慢慢的,气氛渐渐变的不太对劲了。
  桃林里一开始欢声笑语,渐渐变得安静沉闷。
  昭文馆的众人俱都放弃了讨论八卦,开始将那一摞摞的书抱了出来,人手一本端看了起来。
  周玄清回来后,一个人坐在一边闷闷不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昭文馆里最最活跃的卿风,也不活跃了。
  往常都是卿风黏着周玄清,此时昭文馆众人皆是面面相觑,看着两人一东一西坐的相隔了足有七株桃树。
  连白胡子大学士白敏都有些感慨:“哎呀,卿风你这小子,今天怎么回事?”
  周玄清一向都是这么个样子,高兴是这样,不高兴还是这样,大家也都不是很感兴趣,无非就是哪本古籍没有勘破罢了。
  可卿风不同,往日只见他满昭文馆乱窜,四处散播各种‘蛊惑人心’的八卦谣言,为昭文馆注入了新生活力。
  卿风极为罕见的没有笑,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我哪有怎样?不是很正常么?”
  众人随即一阵尴尬哄笑:“正常,正常。”
  又都看向周玄清,见他始终盯着一个方向,久久不动,大家也就都不管了,反正,这两人没一会就又要黏在一起。
  周玄清坐在桃树下,呆滞的看着空无一人的桃林深处,他心口依旧在痛,是因为阿年么?
  没一会,白敏就瞧见另一个方向走来一对出色的男女,不禁捋了捋白胡子:“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
  大家也都看了过去,有人举手反对:“大学士,这句后头寓意不好,换一句吧。”
  大家纷纷称是,白敏眉头一皱,瞪了他一眼:“就你懂的多。”
  大家哄堂大笑,一派的和谐喜乐。
  今日除了那些真正来踏青采风的人,其他在情人坡看风景的人,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阿年和叶繁星俱都怏怏的回了马车,回去的路上,还碰到了昭文馆一众人,个个都手不释卷。
  阿年从前十分羡慕敬仰这些能在书海畅游的人,现在看着,却只觉心里烦躁的紧。
  周玄清一直低着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仿佛手里的书卷便是他最心爱之人,阿年心头一凛,狠狠的看了一眼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周玄清眼角偷觑那一抹红色远去,才又重新抬头望过去,只觉满心怅然,不知今夕何夕。
  第45章 抬头的第十五天
  他自幼便没什么特别的喜好, 因为拥有的东西太多,不用动嘴, 即便一个眼神,那些人就自动会将东西送上来。
  到了后来,因为一些事,就变得更沉默寡言了些,人也清冷,对任何东西的欲=望也越发的低,平日除了看书便是啃那些晦涩难懂的古籍。
  如果不是阿年, 他或许便会这样冷冷清清的过一生,没有太过喜欢的,也没有太过讨厌的,与任何人都无法亲近, 独来独往。
  他该如何做, 才能让大家都能安好?或者, 能让自己的心, 变得好过一些?
  “世子,咱们也回去吧。”德喜看着天色, 出声提醒,回府还有事儿呢。
  “唔。”周玄清拄着已经发麻的腿,颤颤巍巍的也出了林子。
  周玄清回府后,徐嬷嬷正在长宁院门前等着呢, 一见到周玄清, 立刻热情不已:“世子, 您终于回来了,国公爷和夫人等您多时了。”
  “唔”周玄清先进了院子,“你先回去, 我随后就到。”
  等到了寿安院,日头西斜,余晖映照的整片大地如铺上了一层碎金,国公府中一如既往的绿意葱茏,笼罩在日光下,显得暖意融融。
  周玄清面色冷然的踏进了寿安院,他有些日子没来了。
  国公夫人和国公爷竟然难得的坐在了一块等他,看他迈步进来,国公夫人满脸慈和,连周季深也缓和了面色。
  “父亲,母亲。”周玄清先行过礼,随后便也坐下。
  今日寒食节,桌上的东西很少,一碟小葱拌豆腐,一碟凉拌黄瓜,还有一碟油炸花生米。
  周季深指了指那碟子一清二白的小葱拌豆腐,颇为欣慰的道:“清儿,这碟菜,可是皇上赐下来的。”
  周玄清极为难得的正眼瞧了眼周季深,又看了看那碟豆腐:“父亲,应是祖父余荫仍在,皇上感念于心,便赐下的吧。”
  一句话,让周季深臊红了脸,他知道自己没出息,可儿子这番话说的,实在叫他尴尬。
  国公府如今都算是没落了,周家先祖,那可是跟着皇帝平天下的将帅,不然这大周朝,凭周家被赐下的这姓氏,也算独一份儿了。
  老一辈的镇国公,那也是正正经经上过战场的,因着周季深一棵独苗,便想着儿子矜贵,弃武从文,养的娇弱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