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凯之想过没有。
  有那么一天。
  他会死得这么难看。
  她分明说过，她颜控的。
  他那么在乎她的感受，而他死的时候，却还是，面目全非了。
  她伸手。
  伸手，去抓着程凯之，已经渐渐变得冰冷渐渐变得僵硬的手。
  分明答应过会回家的，现在却，还是死在了这里。
  死在了。
  这个对程凯之而言的异国他乡。
  乔箐的眼泪，还是一颗一颗，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程凯之。
  我是不是重来没有告诉你。
  我有多庆幸遇到了你。
  在我以为亲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恶心的存在是，是你让我感受到了，亲人的温暖，是你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是有，这么爱我的亲人存在。
  乔箐隐忍着的痛楚，越来越明显。
  燕衿就这么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握着程凯之的手，在压抑的哭泣。
  在压抑的，不停地哭泣。
  大概不敢真的完全发泄。
  怕……真的会崩溃。
  彻底的，完全崩溃。
  “乔箐。”燕衿还是开口了。
  他声音已经暗哑到不行。
  内心深入忍耐着的一切，并不比乔箐少。
  至少。
  乔箐可以肆无忌惮的恨他。
  而他，没有资格恨任何一个人。
  “别这样。”燕衿试图想要，安慰她。
  说出来的话，却又那般的无力。
  对杀了程凯之的他而言，有什么资格，去安慰乔箐。
  有什么资格，在杀了她最重要的人时，还能去安慰。
  他现在，就应该，一命偿一命，或许乔箐，才会有那么一丝动容。
  所以那一刻。
  乔箐在问，“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为什么，最后死的人不是他。
  燕衿隐忍。
  “不是说，做好了死的准备吗？不是说，爱我爱到，可以自己牺牲吗？可是到最后，为什么死的还是程凯之。”乔箐冷冷的声音，冷冷的问他。
  燕衿喉咙微动。
  他说，“我死，你会开心一点吗？”
  “不。”乔箐摇头，默默的摇头，“但至少不会后悔，爱上你。”
  第一次。
  乔箐承认，她爱他。
  却是因为，她后悔了。
  后悔爱上了他。
  因为觉得不值。
  燕衿的喉结，一直在上下起伏。
  很多情绪。
  就这么隐藏了下去。
  他说，“如果我说我是迫不得已，你会不会不那么后悔？”
  “不会。”乔箐说，“因为，程凯之死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程凯之死了。
  过程真的不重要。
  真的一点都不重要。
  “对不起。”燕衿道歉。
  因为。
  说什么好像都没用。
  其实对不起也没用。
  但他似乎，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反而是秦辞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就知道，一旦程凯之死，乔箐就会把所有的错都怪在燕四的身上，不管到底经历了什么，就全部都是燕四的错。
  他狠狠的冲着乔箐，“你以为刚刚燕四不是要死了？你回来的还真是时候，什么危险都没有了，你回来了，你为什么早个几十分钟出现，你就会知道，燕四到底在经历什么了！”
  “我不想知道。”乔箐冷漠。
  冷漠的，拒绝所有的解释。
  “你不想知道，我偏要告诉你。”秦辞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冤枉，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他说，“燕四用了所有的方法想要帮程凯之逃走，但是最后都功亏一篑，至于为什么会功亏一篑，我想你不蠢你应该也可以想到，在禾口家族没有杀手支援，在帝家忍受不停支援的情况下，单枪匹马，在强大的人也顶不住！”
  “到最后程凯之被围攻的那一刻，燕四都还在想方设法的救他，想要利用他的申明去威胁帝烨。对，你们一直要找的那个帝烨，刚刚出现了，带着燕老爷子和我爷爷一起，出现在这里，让燕老爷子和我爷爷眼睁睁的看着我和燕四去死。如果不是程凯之最后觉得我们跟他一起死了不值，让燕四杀了他，你现在见到的除了程凯之，还有我和燕四的尸体。那样的画面，你会更高兴一点是不是？！”
  秦辞狠狠的质问乔箐，质问这个没有良心的女人。
  要不是程凯之良心发现。
  他们就真的一起灭亡了！
  乔箐却似乎听不到秦辞在说什么。
  她并没有因为秦辞的话语，而有任何其他情绪。
  她只是沉寂在，沉寂在，程凯之死亡的痛苦中。
  抽离不出来。
  秦辞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
  电话响起。
  秦辞咬牙看了一眼来电，连忙接通，“燕爷爷。”
  “把燕四带回来。我有事情找你们。”燕重山声音有些重。
  秦辞看上去不按常理，但在正事儿面前，还是很有自己的分寸。
  他恭敬道，“是，我马上带燕四回来。”
  说着，就冲着燕衿说道，“你爸让我们回去，说有事儿交代。”
  燕衿一动不动。
  “走了。”秦辞也看不下去了。
  看不下去。
  燕衿被乔箐伤到这个地步。
  要不是知道燕衿会难过，他真的就一枪打死乔箐了。
  燕衿被秦辞的蛮力，拉着退了两步。
  他那一刻还是推开了秦辞的手。
  秦辞真的有些暴躁。
  一个女人而已。
  何苦这么去折磨自己。
  他就这么看着燕衿再次走到乔箐的身边，他说，“给我点时间，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不需要。”乔箐回绝。
  她会自己给自己一个交代。
  不需要任何人。
  燕衿就这么默默的看着她。
  看着她，蹲在程凯之面前，一动不动。
  终究。
  他转身走了。
  他很清楚。
  乔箐不会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