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电影不一样。
  除了部分电影爱好者以外，绝大多数大多数普通人在同一个时期，往往只会选择其中某一部电影。对这些人来说，他们既然选择了a，那么就不会再去看b。
  换句话说，在电影院中，同期上映的不同电影之间，是存在一定的排他性的。
  他要做的，正是利用这种排他性。
  《哈利波特》有很多粉丝数不假，却并非人人都是铁粉。死忠粉丝他挖不动，那么路人粉丝和纯路人呢？
  如果同期的电影之中，只有《哈利波特》最吸引他们，那么观众毋庸置疑会选择《哈利波特》，但是如果同期的电影刚好种类很多，有更多对他们个人而言，更吸引人的选择呢？
  每位观众选择电影的决定性因素都不尽相同。有人只要好看的电影便来者不拒，有人更想看悬疑片或爱情片，也有人不在乎是什么电影，纯粹冲着自家偶像爱豆来的。而这一类电影，无疑是能够使《哈利波特》的观众或潜在观众分流的。
  就拿他们云速来说吧。
  别的不好说，高人气流量明星担任主演的电影，他们手上可多得是。倘若正要1v1硬碰硬，这些电影一个都不可能赶得上《哈利波特》，可只作为同期电影之中的其中一个，来分流《哈利波特》的票房，却是足够了。
  单挑打不过，群殴总行了吧？
  他说得风轻云淡，听懂他话中意思的人却是蹙了蹙眉，心中微寒。
  “这样……不太好吧？”有人忍不住出声。
  倒不是说这样对画影和《哈利波特》不公平，双方本就是竞争对手，从来都不存在公平与否这么一说，令部分人感到不适的，是加雷斯话中的言外之意。
  用物理学的话来说就是，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多部电影围剿《哈利波特》，固然能够达到变相狙击，使《哈利波特》票房受到影响，继而亏本的目的，但它同样意味着，那些用来围剿《哈利波特》的其他电影，会《哈利波特》所炮灰掉。
  对于这些各有特色的其他电影来说，放在其他档期，即使无法取得像《哈利波特》那般恐怖的成绩，也一样能够获得不错的盈利，倘若改变档期，将其安排到与《哈利波特》同期的话，恐怕同样不死也得惨。
  说白了，这就像是网络游戏的用玩家尸体堆boss的人海战术，boss死了，可玩家也别想好受。
  更何况，他们手上的那些其他电影，还不是能够无限复活的玩家。
  “适当的亏损只是为了更大的盈利，”加雷斯并不动摇：“的确，采用这种方式的话，我们自身也会受到不小的损失，但相比画影动画这个收获来说，这点损失只不过是九牛一毛。别忘了我们的计划——如果有画影动画的ip加持，我们的盈利绝对会是这些电影加起来的好几倍！”
  “好吧，”这回再说话的，却是另一个年轻女子：“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加雷斯看她一眼：“什么问题？”
  “我以为，画影动画的最大价值，应该在于牧宿星本人才对。可以说没有牧宿星，就不可能有画影动画的今天，”年轻的女高管微微蹙眉，似是不解：“我们这么做的话，无疑会将牧宿星得罪死。而没有牧宿星，画影也只会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动画制作公司。”
  “我们这么做，难道不是在杀鸡取卵吗？”
  加雷斯不以为意：“牧宿星确实是个有能力的，但也仅此而已。就像作家写出了自己的代表作后，往往此后一生都很难再超越当初的巅峰。高质量的ip也就那么多，牧宿星哪来那么多足够超过这些年画影作品的ip？”
  “我们的目标是画影动画本身拥有的ip，”他不甚在意道：“一旦画影倒台，牧宿星能不能拿得出主题乐园和办学的欠债都是问题。不用管他，我们专注画影现有的几个重量级ip就行。”
  上一次，是天时地利人和。
  这一次，就让他看看，画影和牧宿星是不是真的还能那么走运！
  **
  相对动画业界各方人员的动向，粉丝的想法就单纯多了。
  “你们有没有觉得，最近突然宣布暂停的动画企划好像越来越多了？”
  罗高峰划开手机，一眼就看到了画影粉丝群聊天记录中弹出来的消息，他心中微动，刚点开聊天页面，又一串对话冒了上来：
  “我看微博官方解释说，好像是因为资深制作人跳槽了，现有的制作人没有能力接手，暂时也招不到有能力接手的制作人，也就只能先搁置了。”
  “跳槽？妈耶，不会又是被云速挖走了吧？”
  “十有八九，像这种资深制作人，一般小公司还真挖不动，云速不管怎么说，薪水高是真的。虽然挖人家墙角不太地道，但这事也不好说什么……”
  “日常辱骂云速，麻蛋，之前还以为动画盛世真的要来了，结果现在emmmmm我看这不是动画时代，这是云速插一脚，一夜回到十年前。”
  “我要求不高，现在只求画影能够正常出新作，不要也发生什么意外之外的……再没有心新番看我真的要死了呜呜呜呜”
  几人聊着聊着，罗高峰这个看着的反倒是心中一慌。
  说起来，之前画影不是说《名侦探柯南》已经制作完毕，近期就要定档星宁电视台了吗？怎么现在还没有消息？
  仿佛是在回应他心中的不安，下一秒，另一个营销号的消息便跳了出来，标题正是《画影新作惨遭被退》。
  罗高峰心中一跳，也顾不上是不是标题党了，第一时间便点了进去。
  营销号写的内容也很营销号，作者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实际上简单来说就是画影新作《名侦探柯南》因故被星宁电视台退回，下周五将会上线各大视频网站，由电视连载改为网络连载。
  罗高峰微微一愣，既是迷惑又是庆幸。
  迷惑的是画影作品在电视台中间向来广受追捧，居然还有电视台拒绝，庆幸的是幸好只是被电视台拒绝，还有视频网站这个渠道，虽然其他动画暂停了，好歹《名侦探柯南》就要如期上线了。
  想到这里，他心下一松的同时，最初的困惑又涌上了心头。
  按理说，画影即使被星宁电视台拒绝，也应该会尝试其他电视台才对。更何况，画影动画和星宁电视台一向合作良好，也没有突然崩盘的理由啊……
  这么想着，他顺手打开了“知道”app，通常来说，像这种不清不楚，一看似乎就有内幕的事件，都会有一定几率知道上找到答案。
  短暂的广告开屏过后，知道推荐首页很快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还没来得及仔细翻看，一个完全意料外的提问，忽然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如何看待画影抢走小公司的补助金，导致其动画制作人不得不放弃十几年的梦想，被迫转行？
  第一百九十二章
  罗高峰有点懵。
  画影抢了小制作公司的动画补助金？什么意思？
  来不及多想, 带着满肚子的迷惑与怀疑, 他第一时间点进了问题, 往标题的下方看去：
  #如何看待画影抢走小公司的补助金, 导致其动画制作人不得不放弃十几年的梦想，被迫转行？
  问题描述：近日蓝星文化部就动画补助金一事对所有电视台展开大清查，有已转行的前动画制作人在微博上发表感慨，言语间称画影抢走了自己最后一部动画作品的补助金, 导致自己耗光积蓄被迫转行。同期画影新作《名侦探柯南》因不明原因被星宁电视台退回。请问该如何看待这次事件？
  [图片][图片]
  罗高峰下意识点开问题描述下的两张图片。
  第一张图片和他方才看到的公众号文章类似, 上面显示着的，正是微博上官方宣布的, 有关画影新作被星宁电视台退回的截图。
  第二张图片则是一张发表不到半个小时, 转发、评论以及点赞均已达一万的微博截图, 看内容，恰好与问题描述中发表感概的动画制作人对上了号：
  蒋文哲v：晚上接到消息，说是文化部开始着手处理顶着动画制作人的名义骗补助金的行业蛀虫了，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其实我还是挺高兴的，我们在黑暗中等待了那么久的黎明, 终于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可能, 而是变成了眼前触手可及的真实。
  只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遗憾吧，当我终于等到这一天的时候，这一切也都已经和我没什么关联了。
  九色狐：之前就很想问了, 蒋导以前不是动画制作人吗？怎么忽然就一声不吭的转行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蒋文哲v回复九色狐：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事情毕竟都已经过去了。只是我当时运气不太好, 动画作品送去星宁电视台审核的时候, 刚好撞上了另一家大公司的大作而已。那部动画耗光了我所有的积蓄，电视台又把补助金给了那家大公司。无奈之下，也就只好转行了。可能我确实不是做动画的料吧。
  九色狐：凭什么啊？这种补助金难道不应该就是用来扶持中小动画公司的吗？一个大公司，居然和独立动画制作人抢补助金的名额，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蒋文哲v回复九色狐：摸摸头，不气不气，毕竟对方是业界公认的最有前途的动画公司，电视台多照顾一些也是正常的。
  蒋文哲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的意思却已然再明显不过了——要说到“业界公认的最有前途的动画公司”，除了画影动画，还能有谁呢？
  结合画影新作莫名被星宁电视台退回的这个意外，一切似乎不得而知。
  但是，怎么可能呢？
  罗高峰不相信，更不愿意相信。在他看来，画影即使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可在这种大是大非上，却从来都不会站错。这一点，从当初画影漫画给出与业界截然不同的合同就能看得出来。
  这样的画影，会去抢一个小制作公司的补助金？
  罗高峰不信。
  然而——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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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益相关，半个动画行业从业人员，毕竟我还要在圈子里混口饭吃，不敢得罪大佬，先匿了。以下均为我作为业界人员所看到的，懂的人自然懂，粉丝就不要过来跟我对线了，杠的话就是你们对。
  什么是动画补助金？
  其实就是字面意思，这个补助金是蓝星文化部为了扶持动画行业的发展特别设立的，通常来说，为了从经济上表示对蓝星动画公司的支持，文化部会对满足条件的动画公司发放补助金，也是最直接的扶持的一种。
  只不过，想要激活这个补助金的话，需要满足一个特殊条件：公司所制作的动画作品必须通过审核，在电视台上播放。
  这几年一直有部分动画制作人利用这个漏洞，联合电视台的人一起打着动画制作的名义骗取国家经费，现在文化部正在清查的就是这件事，预计会好好整顿一番，对电视台里头的利益链做一个大清洗。
  画影动画抢走的，就是蒋文哲导演的补助金。
  说到这里，可能有人就要疑惑了，画影这几年各方面不是盈利了不少吗？他们那么大的公司，还能看得上这么一点儿补助金？
  其实吧，如果是以前的画影，恐怕还真看不上这点补助金，不过现在嘛……
  画影这些年是赚了不少，但因为一直在往其他行业扩张，所以各方面的开销也不小。像今年的哈利波特续作和正在建设中的主题乐园，就是非常大的一笔开销，当然，为了公司未来的发展，这个投资虽然有些冒进，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问题在于，在画影的资金本身就被cg动画电影和主题乐园拖着的这个关口，牧宿星又想到了办学。
  可能大家不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在蓝星，办学是非常非常消耗财力的，学校初建的前几年，基本都不存在盈利的可能，还会为了学校的发展不得不持续往里面投钱，那补助金蚊子再小，却也是块肉啊。
  说实话，这事牧宿星确实做得不太地道。
  他自己是爽了，借着办学和《老人与海》沽名钓誉，商业艺术领域双赢，也能完成从普通动画制作人到动画大师的突破。但画影动画可就惨了，本来画影账面上的流动资金就少到离谱，万一画影下部大制作扑街，这个公司还能不能存在都成问题。
  至于抢小制作人补助金的事情，这个没什么好说的，画影伪装得再好，本质也是资本，动画圈说到底也是资本们的游戏，画影和云速根本就没什么区别，一丘之貉罢了。
  整个回答毫无戾气，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动画从业人员在讲述一段事实，罗高峰却看得心中咯噔一下，只觉整个颗心都沉了下来。
  且不论画影动画是否真的抢走了本该属于这位独立动画制作人的救助金，作为画影粉丝，罗高峰自然是相信画影的，相比之下，他更愿意相信这之中多半是有什么误会。
  可问题在于，眼前这场风波，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此时此刻，距离云速集团被全网黑的事情才过去了不到一个星期，相关热搜虽然已经消失，看起来似乎也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但曾经是其中一员的罗高峰却是知道，网友们的愤怒并没有彻底消失，那股针对云速而起的戾气，也尚未完全散去。
  云速集团随手压下热搜，仿佛无事发生的行为，表面上似乎是将网友们的愤怒压了下去，然而实际上，却是起的完全相反的作用。
  倘若这段时间动画圈真的风平浪静，无事发生也就罢了，可一旦又有类似云速集团的事情发生，再加上有心人煽风点火，那么网友们的戾气必然会再一次被挑起，而作为众矢之的的那一方，也必将承受所有人的怒火！
  再看评论区。
  如果说这位答主语气还算平和的话，那么底下评论区的网友们却是已然毫不客气的开骂了：
  “……我以为像云速这种不考虑行业发展的资本就已经够恶心了，没想到画影也好不到哪里去，连人家小透明的补助金也要抢，呕！”
  “抢走小公司的救助金，逼得人家制作人不得不转行，十几年的梦想就这样被毁得干干净净，这就是传说中的业界良心？这要也算业界良心，那前几天被全网黑的云速动画算什么？天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