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副厂长只同情地看了看她，一副长者似的模样安慰着，“小顾啊，你这才来还不清楚你们厂长的习惯，一时做错事也是有的，吃一堑长一智，顾秘书平日里也长长心吧。”
  他这话里话外都带着提点之意，说真的到了万副厂长这个位置，他已经很少去点谁了，就算是看出来什么一般也就是装作没看见。
  今天这副好心的模样却是叫蔡秘书怔了一下，刚刚她还怕万副厂长看见顾嘉怡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会心生不悦，万万没想到这万副厂长也有好心的时候。
  顾嘉怡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乌溜溜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感激，“谢谢万厂长，我记下了。”
  看来是她小人之心了，本来还有些担心这位副厂长会不会给她脸色看呢，毕竟之前在车间的时候她可是拒绝了万副厂长的一位侄子，甚至在选拔秘书的那场比赛中赢了其他几个走副厂长这边的关系户。
  没成想，副厂长竟然是好心好意来提点她。
  万副厂长厂长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面上带着长辈们独有的宽厚，然后略微整理了一下衣服，欣欣然走了进去。
  眼看着就要开会了，可这档口他还是来了办公室，无他，只因为今天他可是有大事要问。
  出口的事情不只是苏逸柯在担心，他又何尝不担心？虽说有时候他和苏逸柯政见不和，但终究他们都是一个目的，那就是一切为了制衣厂好为前提。
  至于他提拔上来那些个人，自然是到了准入条件才行的，而且但凡是人，谁没点私心？他自认对比其他厂的厂领导已经算是收敛了的。
  可偏偏苏逸柯这人却是处处防着他，把他当傻子一般，既然方案都想好了知会他一声能怎么的？难不成他还能把厂里的事情卖给制衣厂？
  而且到最后的调度问题不还得他来解决。
  目送他进了办公室，顾嘉怡呼了口气，急匆匆又走到办公桌前坐下。
  随即她才扭头看向蔡秘书，小声道“蔡姐，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啊？你都知道什么了？”
  蔡秘书到底知道什么了！！！她是不是发现了他们的秘密？
  既然发现了，又为什么还要帮她解围！
  她那双美目间满是忐忑，如羊脂白玉般的小脸和那张乌黑的眼眸里都是说不出的惶恐。
  蔡秘书动作一顿，回眸看向她，“嗨，你说我能知道什么，我自然是全都知道了。你才来几天，我又在这里呆了多久？我对厂长啊，估摸着比他亲妈都要了解他了，天天见、时时见的。”
  顾嘉怡心中一沉，好像一块大石头悬在心中。
  她不禁有些哽咽，“你、你都知道了呀，其实我……”
  顾嘉怡有些难以启齿，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如果可以她什么都不想说。
  虽然她这人向来天真，做事情不爱想那么多，可她也只是天真而已不是傻。
  进厂没多久就通过厂长的面试顺利当上了厂长秘书，然后又得了建设奖，还开始搞设计，紧接着就被人发现跟厂长在一起了，这种女孩子别人会怎么想？
  她动动脑子就知道怎么回事，真是想想都头疼。
  本来想的是如果真的和苏逸柯在一起，可以晚一点就晚一点再晚一点告诉其他人这件事情。她真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被人发现，还是蔡秘书。
  顾嘉怡垂着脑袋，睫毛一忽闪一忽闪的，就当她准备自暴自弃的时候，却被蔡秘书一把抱住了。
  一股来自姐姐的温暖涌上了心头，顾嘉怡倚着蔡秘书的肩膀，有些怔愣。
  蔡秘书叹了口气才松开了她，目光怜爱，“你这孩子啊，我之前不是给你讲了么？厂长最讨厌的就是上下勾结，还有就是没理强说理。设计那个事儿我之前就给你讲了，我以为你能长长记性，没想到你竟然……”
  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这孩子啊，怎么就跟俞主任说了这个事情呢。你知不知道咱们可是厂长秘书，如果你私底下找他还行，但是绝对绝对不能弄到台面上来，你看今天这不厂长就生气了？你也是的，心强，挨吵就挨吵吧，谁还没被训斥过啊，这小嘴让你咬的都肿了。”
  顾嘉怡听得一愣一愣的，所以说，蔡秘书根本就不知道，一切都是她想多了？
  她这边正心事重重，蔡秘书这边就又开口了，“嘉嘉啊，以后可得记住了，厂长根本不吃女孩子那一套。什么哭闹的，都没用，所以以后可别这么犟着来了，直接认错就是了，知不知道？”
  顾嘉怡眨了眨眼睛，忙道，“知道了蔡姐，谢谢你的提点啊。”
  她暗自弯了弯唇，煞白的小脸逐渐变得有温度起来，眼眸流转间一派顾盼生辉，可谓是愈发美艳动人。
  蔡秘书嗔怪道，“咱俩这关系，你还给我客气呢。嘉嘉啊，以后你可有的学了，这树挪死人挪活，可记住吧。”
  “我明白了蔡姐。”顾嘉怡素着一张小脸仰着头冲蔡秘书盈盈一笑，好似那山上怒放的花儿一般。
  只一眼，蔡秘书就不禁捧着脸，一脸惊艳地盯着她。
  喃喃自语着，“这都说怀孕的人得多看看长得好看的人，这样孩子才能生得好。嘉嘉啊，这个任务我就交给你了，以后你可得多跟我说说话聊聊天，然后多摸摸我肚子。这样啊，说不准我肚子里这个生出来能有你三分颜色呢。”
  这话一出，顾嘉怡噗嗤一笑，娇嗔道，“蔡姐你这从哪听来的，都是迷信。”
  “我才不管迷信不迷信，总得试试再说。我家老大随他爷奶，磕碜得很，老二呢五官随了我和他爸，可就是黑得不行，我就想着好在都是个男孩儿要不然可怎么办啊。”蔡秘书推了推眼镜，边摸肚子边抱怨着，“现在啊只希望这一胎，我肚子里这个能争争气，不管男孩女孩吧，起码长得好看些啊。总不能说出去，爹妈生得怪齐整，孩子却是个个丑的很。”
  “不会的，蔡姐你生的这么标志，皮肤又白，孩子能丑到哪里去？”顾嘉怡摇摇头，右手小心翼翼摸了摸蔡秘书愈发圆润的肚子，声音忍不住柔和起来，“小乖乖啊，可别听你妈说的话，我们啊好看着呢，是不是？”
  看着她这副温柔的模样，蔡秘书嗤嗤一笑，“这才几个月她能懂什么啊？”
  正说着，肚子里突然被一道有力的力道给踢了一下子，就连顾嘉怡都感觉到了。
  蔡秘书哎呀一声，赶忙摸了摸肚子，一脸惊奇，“这孩子还真听懂了不成？”
  顾嘉怡眼波一横，“蔡姐我就说孩子再小也懂事的吧，你还不信，这不人家不高兴了。你啊，好好哄哄吧。”
  蔡秘书无奈一笑，摸着肚子开始说起好话来。
  “我们乖乖最听妈妈话了。”
  “等你生下来啊，一定是咱们家最漂亮的小娃娃。”
  “不管你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喜欢你。”
  “你啊就安安生生该吃吃该喝喝，到点了出生就成了，到时候啊妈就喂你麦乳精，还让你穿的确良的新衣服，不拾你哥哥们的二破，好不好啊？”
  顾嘉怡在一旁勾了勾唇，可谓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两人说笑间，万副厂长也从屋里出来了，进去时脸上的凝重一扫而空，现在甚至可以说是春风得意了。
  顾嘉怡和蔡秘书面面相觑，厂长和他到底说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有点忙，所以一直是一更，明天开始就恢复双更了。
  第80章
  其实他们能说什么呢？
  无非就是出口的那些事情呗。
  苏逸柯这人其实也不是顾嘉怡想象中的那么没情商、说话直, 其实他脑子动的很快, 能力极强，为厂里也办了不少实事。
  若不然也不能越过方面勤勤恳恳的万副厂长，一跃而上。
  不得不说，苏逸柯对厂里的贡献那是相当大的, 从一个小小市里的制衣厂到省内省外都闻名, 那可不容易得很呢。
  苏逸柯可以说是真真切切付出了不少心血, 这一点就是和他不大对头的万副厂长都得承认，论贡献在历代厂长里面苏逸柯当属第一。
  就连万副厂长本人也受益良多，虽是副厂长，可在安南市正儿八经算起来，可比厂长还威风呢。
  不过这些年他确实是没从前那么上心了, 再加上也有一些能力相当的亲戚来厂里工作，久而久之他也像极了当初被他鄙夷的那些人。
  或许那句话说的是对的，人长大以后, 总会成为过去最讨厌的那种人。
  万副厂长叹息一声，忽然醒悟, 以后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的随波逐流其实也是一种纵容不是么？
  从今儿以后, 他打定主意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了，那些个狐假虎威的亲戚也得警告一下子了。若是计划成功, 等过了这周的周五，他们制衣厂的地位将大大提升，同时整个制衣厂也会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看, 到时候别说安南市了，就是他们省里甚至是京都都会对他们安南制衣厂有所关注，他若是再不收敛一下，只怕会被人从厂长的位置上拉下来，到时候可就不知道便宜谁了。
  至于苏逸柯，人家是有恃无恐，毕竟整个厂的发展都靠他，厂里没了谁都行没了他那可真是不行。他们搭档了这么多年了，纵然因为一些事情会有些小摩擦，但总比空降一个外人进来好吧？
  所以这次他们两个也达成了共识，齐心协力把厂子做大做好，对大家都有利益。而且万副厂长能看出来，以苏逸柯的野心绝对不会止步于做一个制衣厂的厂长，哪怕这个厂子在国内很有威望。
  不过也是，这年头的年轻人谁还没个拼搏劲儿呢？苏逸柯可是才二十六七岁，还年轻得很，凭他的能力定然未来可期，安南制衣厂的崛起可以说就是他一个活生生的政绩了。
  到时候等他走了，才是自己大显身手的时候，万副厂长心中感慨着。
  这人啊心情好了，自然不会吝啬于一个笑脸，尤其是他还挺喜欢顾嘉怡这个机灵的小姑娘。
  万副厂长微微一笑，冲她们颔首，“蔡秘书、顾秘书辛苦了，一会儿见。”
  “万厂长，您慢走。”
  “万厂长路上小心。”
  顾嘉怡没觉得怎么样，但是蔡秘书却是是觉得万分受宠若惊，以前因为政见不和，万副厂长对她可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就是说话也不会说语气多好。
  偏偏蔡秘书这边也不敢得罪万副厂长，也没有送礼什么的，因为万副厂长对她也不过是甩脸子而已，好歹是没有背地里阴人。咳咳，就是阴人，人家也是冲厂长下手，跟她一个小透明有什么关系？
  万副厂长一走，蔡秘书才歇了口气，往后一趟喃喃自语着，“今儿是什么好日子，万厂长竟然对我态度这么好。”
  顾嘉怡歪了歪脑袋，乌溜溜的眸子里染上一抹显而易见的不解，“啊？我看这万副厂长好像还可以啊，态度也还不错，不像是传言中的模样。”
  蔡秘书瞥了她一眼，幽怨道，“那是对你不是对我。”
  顿了顿，她又感叹道，“当然了，万副厂长也不是什么恶人就是了，起码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那些个传言是不可信的。你啊，也别当了真，也就是个乐子吧。”
  顾嘉怡眨了眨眼睛，蓦然想起那些个嚣张跋扈的“万家人”，不禁蹙了蹙眉，“是么？可为什么有些人却是口口声声是万家人，每每做事都嚣张跋扈呢？”
  “那还用说，谁家还没几个穷亲戚，那些个啊也就是狐假虎威。”蔡秘书想都没想随口道，“要我说啊，那些人就是不知足，都已经成了工人了还偏偏要作妖。也就是这副厂长不常去下面，若不然看到那些个做派，只怕要气死了。”
  至于走关系什么的，蔡秘书却是绝口不提，说实在的走关系在所难免。
  人情社会就是如此，若不然她也不会费心结交其他厂里的秘书，她能是为啥？自然是有人好办事，最好是方方面面都认识点人，这样日常生活里还能有人给搭把手。
  顾嘉怡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
  她抿了抿唇，其实想说的是走关系的事情，可是仔细想想，自己其实也是走关系的一员啊。当初也是走的姐姐和蔡秘书这层关系才来的制衣厂，若不然就只能老老实实去纺织厂，成为真真正正的纺织厂女工了。
  这边顾嘉怡还在想着事情，那边的蔡秘书就已经准备起了一会儿开会用的东西。
  其实也就是热水壶、茶叶、水杯以及手绘的一沓设计稿。
  当然了，为了防止设计稿被丢失、弄脏，设计部那边会先留下原稿然后把备份的稿子拿到厂长办公室这边由厂长先过目再开大会决定。
  没错，对于制衣厂还有设计部，每周一次的大会格外重要，这意味着制衣厂这周的风象风格是什么。
  按照惯例，厂里每周会挑选六篇设计稿出来，被挑中一张设计稿就会有十五块的奖金，如果能成为厂里省内省外季度半年又或者全年销售最多的衣裳，那还会有另外的奖金。
  比如说成为季度销售冠军的，奖金能拿八十块钱，要是能成为季度冠军奖金就是一百二，如果再厉害些能拿年度冠军那就是一百五。所以说，制衣厂里设计部的待遇可谓是非常好，拿多拿少都看他们自己的实力，还有就是车间的老工人待遇好福利高。
  顾嘉怡跟着蔡秘书两个人先是把东西都拿到了会议室，紧接着就是把座位上都放上茶杯，倒上滚烫的热水，然后擦擦桌子，扫扫地，再把黑板擦得干干净净。
  干完这些时间也就差不多了，两人只需要静待各位干部们的到来了。
  “其实咱们周一的工作也不算是繁重，也就是扫扫地倒倒水，而且咱们也可以参加大会提提意见，这样也挺好的，什么时兴的衣服我们都能提前看到。到时候啊，直接去相识的后勤、车间或者设计部的人说一下就能以内部价拿到新衣服。你要是有相中的衣服款式的，记一下大概模样，回去问问亲戚朋友，要是有要的还能弄个外快呢。”蔡秘书喝了口茶，舒服地呻/吟了一下，整个人好像都活过来了。
  主要是她怀着孕也不敢多干活，所以基本上扫地擦桌子什么的主力军都是顾嘉怡，小姑娘体贴她，她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所以这不也借机提点了一下。
  而且这些事情，就是她不说，时间长了顾嘉怡自己也会知道的。
  顾嘉怡擦了擦汗，放下手里的抹布，歪着脑袋看过去眼睛晶亮晶亮的，“原来还能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