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芸将全身浸入到泥浆池内，美容中心的泥浆池她泡过很多，但这一个最特别，泡在里面时她有一种重回母亲怀抱的感觉，温暖舒适安全，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自己的毛孔渗了进去。
  服务生在她的脸上贴上面膜，眼皮上盖上浸满了液体的化妆棉，“需要音乐吗？”
  “不需要。”周芸摇头。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人来了，她听着另一个人接受服务生轻声的服务，两人小声对话，另一个人好像是个外国人，非英语国家说着英语，听口音不是倭国人就是新国人，另一个人也选择了不需要音乐。
  一个小时后，她从泥浆池出来洗完澡，披着丝绸浴袍等待全身推“奶”的时候，又听见了那个声音，是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女人瘦到什么程度呢？胸部是平的，胯骨那里突起得仿佛随时能刺破皮肤，连丝绸浴袍都被刺得突出一块。
  计划里这么瘦的女人只有一个金雪晶。
  “嗨。”周芸向金雪晶打招呼。
  “嗨。”金雪晶比刚开始的时候恢复了很多，经过了生理和心理治疗之后，她现在已经可以离开病床自由行动了。“你很漂亮。”
  “你也很漂亮。”周芸摸摸自己的脸之后说道，虽然只来了这里不到一周，她是真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在一天天变好，奇妙的是自己的身体状态也似乎在一天天变年轻。
  金雪晶想起了心理医生鼓励她交友的建议，再次鼓起了勇气，“等下您有什么事吗？”
  “等下是吃饭时间。”周芸是严格遵守行程的人。
  “我也是。”金雪晶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急切了，“那个，可以一起吃饭吗？”
  “当然可以。”周芸点头，她看出了这个姑娘的窘迫，虽然没有看过她的直播间，也多少猜到了她是有些心理问题的，很和善地答应了下来。
  两个人做完最后一项美容项目，换好了衣服之后，一起来到了食堂。
  食堂这个时候已经坐满了人，这些人高矮胖瘦不一，美丑不一，大多数都比刚来的时候有了较大的进步，彼此之间也熟悉了一些，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不时传来谈笑声。
  周芸和金雪晶找了一张空桌坐了下来，用自己随身的手环对准桌旁的扫描装置划了一下，周芸点了一份餐，金雪晶则只是划了一下，并没有点餐。
  “你怎么没有点餐？”周芸问道。
  “我的食谱是医生制定的，一天六餐，少量多餐。”过了一会儿送餐机器人送来食物，周芸是一荦两素套餐，金雪晶的则是几团糊状物和一剂胡萝卜色果汁泥和一瓶水。
  周芸细嚼慢咽地吃着饭，金雪晶则是用小勺子一小勺一小勺地往嘴里放食物，吃一口喝一口水。
  “你这么瘦，吃这些够营养吗？”周芸忍不住问道。
  “营养是足够的，这样食物一进入口腔就直接滑下去了，吸收很快不会给胃造成负担。”最重要的是，这一团团的泥，莫名其妙地“好消化”，她完全没有催吐的想法，“我已经增肥十斤了。”
  “完全看不出来。”无法想象比现在的她还瘦十斤是什么样子。
  金雪晶伸出手，“差一点点，差一点点我就死了。”
  周芸从包里掏出一张彩票，“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彩票。”周芸笑了，“我十八岁认识我老公，二十岁生儿子，二十一岁才嫁给他。三十岁的时候他就开始习惯性出轨，为了怕我离开，我的衣服、珠宝购买都需要他批准，每个月的零花钱都是从银行卡划进来的，买所有的东西都要刷卡，不能有现金交易，这个月花不完下个月金额就会减少，原来我觉得这样的生活挺好的，至少我有别人看起来物质富足的生活和懂事的儿子，离婚了，我会失去我儿子。直到五年前我儿子车祸去世了，我想要离开，这发现原来我一无所有，我看起来光鲜亮丽，可连十万的现金都拿不出来。”周芸苦笑，“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开始买彩票大□□，奖金一个亿，现在奖池已经累计到了二十五亿，我告诉我自己，中奖的时候就是我自由的时候，这是我的希望。”
  金雪晶看着彩票，慢慢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的柔和眼睛里有了些光彩。
  “我现在不需要这个了。”周芸继续说道。
  “为什么？”
  “我已经自由了。”周芸七天想了很多，她拼命让自己看起来年轻，拼命抓住所谓青春的尾巴，到底是为什么呢？所谓没有钱，不想生活水准降低，不想一无所有，是不是一种逃避？人生匆匆，她究竟要困在连形势都没有的婚姻里多久，今天早晨起床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觉得“异常熟悉”这张脸，是二十年前她的脸，那个时候她还有不甘，还有希望，还有自信，还有逃离的勇气和能力，真正的奇迹已经在她身上发生，她中了真正的“□□”，她又有什么理由不离开呢？
  第76章 体验
  当秦霜的手机第nn次收到银行的“信用卡”通过短信， 小秘的拦截信息里显示有一百多条来自各大银行的信息时，秦霜想到了一个很可怕的问题：她离2000亿这个大目标还差多远？
  “小秘，替阳光集团估一下值。”
  “阳光集团尚未上市，品牌价值、专利价值、会员、不动产价值约30.34亿， 使用银行贷款共计大唐币32.12亿， 集团流动资金总额为0.7亿。”
  秦霜差点儿吐出一口老血，她现在不值欠了吴保罗2000亿， 还欠了银行2个亿？
  “这是集团发展期的正常现象， 贷款多是良性贷款， 多用于基建和扩张， 根据目前会员的膨胀速度，很快就会进入盈利阶段。”小秘分析道，“这也是为什么各大银行追着要提供更优的贷款方案的原因。当然了， 目前财务由钱总管负责。”
  “钱总管是谁？”
  “他是您的财务总监啊。”
  “我记得集团财务总监姓米啊。”一样是吴保罗通过网络招聘来的， 整个财务队伍总部在帝京，方便处理各种事务。
  “米总监是阳光集团的财务总监， 钱总管是您的私人财务总监。”小秘说道， “钱总管。”呼叫完之后， 平板上漂亮的白领女性人偶， 变成了穿着财神服的男性人偶， “您好， 我是钱多多。”
  “你是小秘吧？”
  “我是钱多多， 是您的财务总监与秘书工作到不交叉，您之前询问财务状况， 应该由我来对您回答， 这是最新的财务报表，这是最新的审计报表， 目前集团的财务状况良好，未发现违反财务规定现象。”
  “你还负责审计？”
  “是的，我是您的财务总管，掌握集团内部每一分钱的流向，我不对集团负责，只对您负责。您甚至可以让我追踪每一笔款项的每一分花在了什么地方。”
  “我有权调用资金吗？”
  “您有调动不超过流动资金20%的权限。如果您遭遇绑架，在确认您安全的情况下，我有权变卖公司动产、不动产，交付赎金。”说完钱多多给了秦霜一个这是如果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的暗示吗？“吴保罗呢？他的权限呢？”
  “他是管理员，拥有最高权限。”
  “等下，是不是每一个大区经理都有一个小秘？”
  “是的。”
  “他们都有你吗？”
  “我是他们的隐藏程序，他们没必要知晓我的存在。”
  也就是说，小秘也好，钱多多也好，在某方面来说都是“间谍”程序，辅助的同时进行必要监控。
  “按照集团目前的发展到什么时候能凑齐2000亿？”
  钱多多闪了闪，出现了一个时间10年。
  10年吗？跟吴保罗估算得差不多。
  秦霜略有些失神，“把财务报表打印出来。”
  “是的。”
  钱多多打印出了标准的财务报表，秦霜看完之后只有一个想法，有这样的程序，未来会计、审计恐怕都要失业了。
  所有的收入支出全部电子化，包括财务采购、报销，都不需要纸币税务□□，只需要电子□□，公开透明，方便随时查阅。
  当然了，这是钱多多的程序，它只对秦霜和吴保罗负责，集团真正的财务部门，还是要履行一般的财务规范程序的。
  “在算钱？”吴保罗探出了一个脑袋。
  “我在算还有多久能摆脱你。”
  “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难得吴保罗还有不明白的事情。
  “做为人类是什么样的感觉？”
  秦霜皱起了眉头，“你发烧了？”
  “有没有感觉很无助？很空虚？觉得自己非常渺小？尤其是要面对衰老、死亡的时候，你曾经面对过死亡，是什么感觉？”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你不是观察了人类200年吗？”
  “200年利用望远镜观察，而非亲自观察。”
  什么感觉？12岁，躺在病床上，看着父母强装出来的笑脸，一次次忍受腰穿的痛苦，看着跟自己同病床的小朋友或是因为经济问题出院，或是没有等到合适的骨髓病死。
  “很难形容。”光是现在回想，都让她觉得浑身发冷，汗毛直竖，害怕再次面对这些，也是她自杀的原因之一吧。
  “受伤呢？”
  “受伤？看程度吧，小时候淘气受伤的话，除了伤口疼，最担心的就是回家被爸妈骂，怕他们责怪。”
  “明明受伤的是你，你为什么要害怕被责怪？”
  “可能因为我小时候觉得我是我父母的财产吧。很重要的那种。”不光是秦霜，很多唐国孩子包括大人，都有类似的感觉，而人老了，又会变成子女的“财产”。
  “你会责怪我吗？”吴保罗整个身体探了出来，他的手上划了好几个道子，流下了血。
  “啊？怎么弄的？”
  “我想要体验一下受伤的感觉。”
  “白痴！”秦霜无语了，“你的治疗仪呢？你不是有很先进的治疗仪器吗？”
  “治疗仪一秒钟就能将这样的伤口处理好，可如果这样就没办法完成整个体验了。”
  秦霜在屋里找来找去，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医药箱，在里面找到了碘伏和纱布，“伤口是干净的吗？你用什么把自己弄伤的？”
  “厨房的刀。”
  “你怎么不直接把手剁了，体会一下一只手的感觉呢？”秦霜抬头瞪了他一眼，发现吴保罗用兴味地表情看着她。
  秦霜低下头仔细检查他的伤口，还好，他对自己下手算是有轻重，没有真得伤到筋骨只是皮肉伤，秦霜用碘伏涂抹伤口，替他把手包好。“如果有下次的话，就自己去医院吧。”
  “好啊。”吴保罗说道。
  秦霜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一下什么，使劲儿隔着纱布拍了一下他的伤口，“这次的伤口和上次的感冒，是不是都是试验？”
  “我想体验一下做为人的感觉，体会一下人与人之间的互动。”吴保罗没有否认，“我十五天零三小时之前意识到，我获得了难得的浸入式体验机会。”
  秦霜侧头看他，刚刚升起的怒火忽地降了下去，“做为人的感觉怎么样？”
  “疼！”吴保罗盯着自己的伤口说道。
  “从来没有受过伤？”
  “从没试过伤这么久。”
  “有什么体会？”
  “人真是脆弱又渺小的生物啊。偏偏每一个人都有很多的想法。”
  “你们星球的人想法不多吗？”
  “我们星球的人根据规则做事，很少有人想超过规则。”
  “比如？”
  “根据我的出生测序最适合我的职业是历史学家和植物学家，用来我果然对这两种职业最感兴趣，出于某种叛逆心理，我选择了做宇宙历史学家，报考了离家最远的学校，追随我的老师漫游银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