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警服的那种。
  “就是这里，量子波动速读班，百万巨额诈骗。报警人在这里吗？”环顾一圈教室，看到墙上贴着的那些一看就不可能的“5分钟背10万字”效果保证，确定没找错地方，其中一个警察问道。
  看到警察，王悦的脸当即白了。
  老板勃然变色，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报警了。
  家长们惊得呆在了原地，直瞪瞪地看着警察，脑中一片混乱。
  警察怎么来了？难不成这个老师还真的是骗子？
  直播间的网友们也被这个猝不及防的转折搞得瞠目结舌。
  卧槽？吃个瓜直接吃到警察局？？？
  奶奶不懂这么多有的没的，以她的年龄，会上网搜东西已经很不错了，今天这一会儿一个的说法早把她弄得晕头转向得不行。
  踌躇半晌，最终，她决定还是不要折腾自己了，干脆直接问站在自己面前那个警察：“小伙子啊，我问你一下……你刚刚说这个量子波动速读班是诈骗？”
  “对，诈骗。”见问话的人是个上了年纪的奶奶，年轻警察扶着她坐到旁边的一个空座位上，语气温和地解释，“量子波动速读本身没有科学理论支撑，他们非法经营，还对不可能达到的效果做了宣传和绝对的保证。”
  “从民事责任来说，根据《合同法》和《广告法》，他们应该返还四万的学费，甚至有责任假一赔三。”
  “从行政责任来说，根据《广告法》和《反不正当竞争法》，作为一个培训机构，他们明确保证培训效果，做了虚假广告，会被市场监督管理等相关部门勒令停止这种行为并进行处罚。”
  “而从刑事责任来说，他们利用物理学的高科技概念骗人，根据《刑法》第266条有关诈骗罪的规定，如果款额达到一定数目就要坐牢了。你们一个班这么多人，每人四万，已经是上百万的数额，局里对这次的报警很重视。”
  年轻警察说了一大堆，奶奶听完后就总结出两点。
  1，这两人犯法了。而且，别人犯法犯一条，他们犯法犯一沓，活该被罚。
  2，老伴留给她的钱虽然被骗走了，但还可以拿回来，不用太担心。
  “还有一点。”
  知夏从人群后面走过来，指着老板，在对方目眦欲裂的注视中笑了笑，开口，一字一句告诉警察：“这家公司前年就已经注销，没有营业执照，为了让骗局继续，他特意伪造了一张营业执照拿过来，也就是犯了……”
  “伪造证件罪。”年轻警察下意识接道。
  这么多罪……
  王悦腿一软，下意识扶住身旁一个家长的手臂，本想借力站稳，却被那个家长一脸厌恶地狠狠甩开，猛地扑倒在地上，眼镜也摔了出去，眼镜架直接断裂。
  老板更是简直要疯了。
  他骗了钱后就该立刻出国的！就不该贪心！骗了上百万都不怕，觉得这些家长都傻得很，有明星被骗起争执也不怕，让退钱赶走后继续，得知被发现没有营业执照也不怕，胆大包天直接造假……
  现在好了，骗的钱都要还回去，坐牢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更别说还有其他不知道是什么的违法处罚！
  主要是谁能想到知夏竟然会搞出这么多事？不是说她初中毕业就没读了，是娱乐圈出了名的花瓶吗！现在这个情况又是怎么回事？到底他妈哪个傻逼报的警！要是没人报警，他刚刚分明都把这些家长糊弄过去了！
  他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双手背到身后，老板垂眸，将伪造的营业执照攥成团，旋即眼神一戾，扔掉纸团，狠狠一拳打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警察脸上，还是故意打的最脆弱的鼻梁。
  警察正和一个家长说话，没想到老板会突然动手，“啊”地痛叫出声，惯性朝后退了几步，幸亏后面有张桌子挡了下才没摔倒，手捂住鼻子，有鲜血从他手下缓缓流出，沾红了嘴唇和下巴。桌脚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声，他脸上的血迹吓得家长们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人群散了开。
  见状，老板抓紧机会，径直朝教室门冲了过去。
  王悦还趴在地上没起来，见老板要跑，心中一慌，生怕就剩自己背锅，赶忙伸手扯住老板的一只小腿。一时情急之下，她竟是大力出奇迹，直接把老板拽得“咚——”的一声摔趴在了地上。
  第七章
  离近的一个警察立刻上前，膝盖用力抵在老板的背部，为防他再次袭警，便在将他的双手反制到身后直接戴上了手铐。
  老板蚯蚓般在地上拼命扭动，挣扎无果，还是戴上了手铐，而后被拽着站了起来。因为是突然被扯倒的，他的脸在地上磨破了皮，灰和伤混在一起，显得格外狼狈。
  他忿恨地看向王悦。
  刚刚要不是她突然扯住他的小腿，他本来是可以跑掉的！
  王悦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心虚地撇开眼。
  她能怎么办？她一个女人又不可能跑得过这些警察，根本逃不走。但这个骗局她又不是主谋，凭什么就她被抓！
  骗局变成暴力现场，家长们赶紧护着自家孩子躲到教室最边上，一些离教室门近的家长更是直接自家拉着孩子跑了出去。
  因为有了老板试图逃跑还袭警的前车之鉴，王悦也被铐上了手铐，两人身旁都站着警察牢牢看守。确定嫌疑人都被制住，警察们环顾一圈房间，又问了遍：“这个房间里的都是受害人吗？报警人在吗？”
  网友们也很好奇到底是谁报的警。
  按这个出警速度，报警人得是刚知道自己被骗就立刻报警了吧？这个反应速度真的是绝了，铁定是那种文明二十条牢记于心的遵纪守法好公民！
  然而……
  “在。”知夏递了两张湿巾给受伤的警察，示意他擦擦下巴和嘴唇上沾的鼻血，闻言举手，“是我报的警，时间大约是一个小时前。”
  ？？？
  ！！！！！！
  怎么可能？！！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包括直播间的网友们都怀疑是自己幻听了。
  为了揭穿骗局，知夏事先查明该公司的相关信息，确定公司已注销且没有营业执照，掌握骗局证据之余还特意学习了相关理论，对不了解量子力学和心理学的人进行了科普……
  她能做出这些举动就已经够让他们震惊了。如果这个警也是知夏报的，那就说明这一连串的打脸反转、家长们的反应甚至包括老板和王悦试图伪造证件以继续糊弄大家的举动全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乃至可以说，她根本就是笑看王悦和老板两人自己挖坑自己跳！
  想到这里，他们不敢置信地看向一脸平静，似乎完全不觉得到自己说出了什么爆炸级事实的知夏。
  这些事……真的是一个没文化，没实力，天天被骂“滚出娱乐圈”的花瓶女星做得出来的吗？
  诈骗立案，所有人都去警局做了笔录。当知夏从警局出来，天边夕阳渐斜，大片的火烧云映入街道上往来的人们眼中，仿佛若有光。
  她戴上口罩，掏出手机，看到白璐璐发微信说工作取消了，晚上可以一起吃火锅了，问她人在哪。
  几乎是瞬间，知夏脑海里就蹦出了一幅画面：火锅里花椒盛开，红油被煮沸，蒸汽在桌子上方氤氲。餐桌周围摆满各种食材，沾满水珠的白菜、码放整齐的菌菇盘、肥瘦适中的羊肉、饱满光滑的牛肉丸等，一一烫进去，再蘸上自己喜欢的酱……
  口水吸溜。
  【知夏：实时定位分享】
  【知夏：坐等来接。[乖巧.jpg]】
  白璐璐秒回。
  【白璐璐：？？？】
  【白璐璐：你怎么在警察局？偶遇极端黑，被冤枉偷东西了？？有人拍到没？？？】
  【知夏：当然没有。我只是来警察局退税罢了。具体的回家和你说，咱们现在的重点是火锅！】
  发完消息，将手机放回外套口袋，知夏刚准备过马路就蓦地被扯住衣袖，回过头，正是之前一直指责她的那个暴脾气奶奶。
  知夏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奶奶，我真的没有骗你。我们不是一起做了笔录吗？你怎么还不相信我呢？警局就在身后，不信的话，你可以进去问警察的。”
  “谁说我不相信了？”奶奶耳朵涨红，一把将手中的白色袋子塞到知夏怀里，语气不耐极了，“我是看你这丫头实在太瘦了，跟个竹竿似的，平时肯定没好好吃饭，就随便买了几盒牛奶。反正我买都买了，你爱喝不喝！”
  奶奶说完就走，步子那叫一个利索，一点没有上了年龄的人该有的蹒跚。
  知夏目送奶奶走远，又垂眸看向被强行塞进自己怀里的白色塑料袋，眼中逐渐染上笑意。
  虽然只有两个人，但为了庆祝知夏从那个吸血鬼家庭解脱，白璐璐大手一挥，买了满满一桌的食材。
  羊肉卷下锅，在热辣的红油中翻滚，筷子一夹，蘸上酱料，塞到嘴里咀嚼，一股恰到好处的肉香萦绕满腔……
  吃了两口，白璐璐突然想起来早上说的那四万块巨税：“对了，你那个多缴的税退成功了吗？”
  “嗯。不过应该还要走一下流程，等等就好。”知夏点头，眼尖地把白璐璐烫进锅里就忘了的一片毛肚夹了出来，裹了酱料放进口中，庆幸还没有煮得太硬，一抬眸见她满脸好奇又不知该怎么问的模样，干脆主动把事情经过说了遍。
  白璐璐知道知夏想读书，私下偷偷报了好几个补习班，却没想到她竟然憨憨到报个补习班都能被骗。
  “你还真是多缴了税。”她忍不住吐槽，“典型的智商税。你下次报补习班提前和我说声吧，我帮你看看真假，免得又被骗了。今天下午幸亏你还知道要报警，弄拙成巧，这才把事情搞定。”
  “okok，下次一定和你说。”知夏趁机又塞了口肥牛，和白璐璐比了个手势，含混应声：“以后就麻烦白姐了。”
  “你真的是……”一想到知夏这个傻白甜当时肯定是被那些老师和家长指着鼻子骂也不知道还口，就自己默默委屈，白璐璐一肚子火就“腾”地燃了起来，气得忍不住想要口吐芬芳。
  她放下筷子，柳眉倒竖，正想好好说道说道这个笨丫头，眼角余光瞥到知夏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有震动声传来，只得憋住话头，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接电话。
  白璐璐的话痨程度，尤其是正在气头的时候，那个功力绝对是可以舌战群儒的。见自己从她口中逃生，知夏松了口气，赶忙拿过手机看是谁打来的电话。然而，当她看到屏幕上面显示的“爸爸”两个字，那口气还没松完就直接闷在了胸口。
  尽管已经猜到对方要说什么，但她想了想，还是接通了：“喂——”
  “你这死丫头！我这两天就是在外面应酬忙了一点，不在家，你和你妈怎么说话呢？”
  电话那头的知父语气很冲，开口就是好几句国骂：“你妈养了你这么多年，不过是孝顺点钱怎么了？白眼狼！养不熟的东西！随便说你几句竟然还离家出走？给我赶紧滚回来！看我怎么教训你！”
  他似乎喝醉了，说话没了平日里一套套大道理的模样，嚷嚷来嚷嚷去，声音很大，即便没开免提坐在桌子对面的白璐璐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白璐璐本就在气头上，知父直接撞枪口。
  她冷笑一声，劈手夺过知夏的手机：“哟，酒后吐真言了啊。那女人养知夏？你也真敢说！干活多，穿得差，吃饭都不给上桌，说是按祖宗留下来规矩女孩子本来就不该上桌，连逼她辍学让弟弟继续读书的理由都是同一个！重男轻女成这样，就跟她自己不是女的一样！”
  “知夏多懂事啊，不争不抢，被欺负了也不说，就是不想你为难。可你呢？纵容那女的压榨原配女儿，不让女儿读书，毁了女儿的人生，还给女儿洗脑，告诉她就该做扶弟魔，就该牺牲，就因为她是女孩！被后妈欺负也不能反抗，因为那是不孝！”
  “知夏有错，错就错在摊上你这么个爸！”
  之前，“知夏”想着爸爸小时候对她的好，也是被洗脑得有点厉害，一心维护知父，不给白璐璐说他一句“坏话”。现在，知夏可算是看开了，白璐璐终于找到机会把这些话都说出来，口吐芬芳得十分痛快，挂断电话后一脸的神清气爽。
  知夏看了眼屏幕，确定自己把刚才的对话都录音了，这才将手机放到一旁，十分捧场且有求生欲地给白璐璐鼓掌：“白姐威武，白姐说得对。”
  白璐璐“哼”了声，端起杯子，将里面的雪碧豪饮而尽。
  两人心情很好地继续吃火锅，见锅里荤的塞多了，又放了些白菜、青菜、菌菇拼盘之类的素菜。
  “嗡嗡嗡——”她们还没吃几口，知夏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白璐璐眉心蹙起，还没开口就见知夏直接把知父的电话拉黑了，不由得挑眉：“看来你是真的放下了。”
  从辣锅里夹了块烫好的白菜，闻言，知夏耸肩笑道：“苦头吃多了，再傻的人也会长大。”
  知夏说得轻松，但白璐璐清楚她这句话意味着曾经多少次的天真单蠢。但白璐璐没说什么，只是烫了块毛肚放到知夏碗里，声音温柔：“没关系，都过去了。”
  突然，一旁的手机再次传来“嗡嗡嗡”声，白璐眉头一皱，知夏看了眼屏幕：“是赵美怡。”
  “老巫婆？你爸让她来当说客了？”白璐璐拧眉，“咱们和她说话还是得憋着点。毕竟你没有粉丝，我也只是个助理，都没什么人脉和话语权。而且你的合同还剩三年，她又是你的经纪人，万一被整出个杀人行程就麻烦了。”
  知夏也明白这个理，迅速在心里想了下要怎么应对才滑动屏幕接通电话。